十、心意難辨
回去的這一路上,除了幾個當值的護衛,就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走著。 回到屋里,她摸黑找著火引,點亮了一盞孤燈,提在自己的手上。 她想,等衛襲回來,她想第一眼便能看見,于是坐在門檻,望著漆黑的小院拱門。 也不知衛襲……現在在做些什么呢?…… 遠處亮可照天的燈火,是那樣的熱鬧。 她垂下眼,抱著雙臂,將臉埋在了里頭抵御著寒風。 今日是過大年,在這宮中,她便只有衛襲了,所以她很想只是與他,兩個一起過。 累了也將近一日,想著想著,覺得有些犯困。 瞇一會,就瞇一會,她半合著眼,想著,不然等衛襲回來,肯定是要說她了………… “傾?!?/br> “……” “傾?!?/br> “……嗯?” “起來,別在這睡?!?/br> 她正滿心歡喜的抬起頭,卻,看見了花子蓉勾著衛襲的脖子,掛在他身上。 她收起笑顏,諾諾地低下頭站起來,不敢去看。 花子蓉的兩個侍女和三個護衛站在了門邊,也順勢擠去了她的位置,她不知該往哪走,只是見著,地上兩條華麗的拖擺逐漸離開了她的視線。 提起滅了火的燈籠,她跨進門去,見衛襲將花子蓉帶向他的睡房,覺得胸口好疼,她咬著唇,將燈籠緩緩放在了桌上。 只是胸口的這種疼,和往日的那種,又并不相同。 不知到底是酸得發疼,抑或是疼得發酸了…… “傾?!彼鋈换剡^頭,對她說道,“去倒杯水來?!?/br> 正是發呆的她趕緊回神,行禮道喏。 他沖她笑了笑,眨眨眼。 她是想笑的,卻笑不出來,看著衛襲的手扶在花子蓉纖細的腰上,她撇過眼,轉身倒水去了。 “襲,你說,我美嗎?”醉眼朦朧,嬌唇微嘟。 衛襲笑笑,“國君容顏傾世,怎會不美?” “那你說,他為什么就不愛看?” 她端著水,像個傻子一般站在門口。 “傾,水拿來?!彼麤]有回答,只是對她說道。 “……喏?!彼呓?,一股濃郁的酒味混著香氣,叫人頭暈。 衛襲取過杯子,對花子蓉哄道,“喝點水吧,不然,明日可要頭疼了?!?/br> 她咬緊了唇,只想要走。 “喂我?!被ㄗ尤卣f著,他的嗓音,比往日更細,甚似撒嬌。 她的眉心不自覺的擰緊,忍不住,稍稍抬起了頭。 她看見,花子蓉勾住衛襲的脖子,臉龐揚起,眉眼朦朧著。 他的唇,靠得衛襲極近,叫她的心再度狠狠地揪了起來。 “怎么還似個孩子?!毙l襲笑笑,拿杯子湊在花子蓉唇邊,擋住了他。 “不是這個?!被ㄗ尤負荛_那杯,唇,向他靠近。 她一驚,托里的另一只杯子翻倒了。 “??!——對不起!——”她趕緊跪下,托里的水被發抖的雙手晃得顫顫。 片刻默然,衛襲笑道,“國君美貌,讓杯中之水亦為之傾覆,怎會不美?” 花子蓉哼了聲,躺了下來。 “我去收拾一下,去去就回?!?/br> “快去快回罷?!被ㄗ尤厣ひ麸@得不悅。 衛襲起身,走到她跟前,一手拿起了地上溢水的托盤,“傾,跟著?!彼÷曊f道。 “……喏?!彼鹕?,脖子都壓得發酸。 她一路跟,跟到了側房。 他揚起手,屋里那燭火就亮了,打開窗,他將托里的水倒了出去,隨后輕輕嘆息。 “……對不起……”她低著頭,嗓音似泣。 他來到她跟前,抬起她的臉笑道,“今日過年,你總說這個,豈不是要說上一整年了?” 她抬眼看他,問道,“國君今夜……要睡你房里么?……” 他沒做聲,只是看她。 “那他……豈不是也要在這睡上一整年了?……”她鼓起臉。 他輕笑,捏著她長了些rou的小臉,讓她噴出了鼓著的氣,“傻子?!?/br> 她心里有些不高興,頭一回扭開了臉,“……不許捏?!?/br> “不高興了?”他笑問。 她別過臉,不想回答。 衛襲想了想,看了眼一旁空置的床鋪,笑道,“把這床鋪好,晚些我叫了你,再出來?!?/br> 她此時不想看衛襲一臉沒事的笑著,垂著眼,點點頭。 夜,好冷。 她在這側房的床上坐著,緊抱雙臂。 心里,也是涼颼颼的,覺得好難受。 只要一想到花子蓉在衛襲的房里,她就忍不住會想起,花子蓉對花允銘做的那些事。 胸口悶得透不過氣,差點就想哭出來了。 黯然神傷了許久,外頭似乎有些什么sao動,她抬起頭,豎起耳朵去聽。 她想看,卻又想起了他的話,于是站在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 “傾,起來伺候?!?/br> 她趕忙拿過外衣披上,走了出門。 她見到花允銘竟在這,愣住了腳步。 花允銘見她從側房里出來,盯著她看了會,然后對衛襲說道,“不必麻煩,馬上就走?!?/br> 衛襲笑笑,右手舉腹,微微彎身,“深夜叨擾,實屬不該,衛襲在此給旻王請罪了?!?/br> “無礙,國君在哪?” “在我房里?!?/br> “帶我去?!被ㄔ抒懘丝?,又看向她。 她被看得心驚rou跳,趕緊低下頭,走到他跟前行了個禮,“旻王,請隨奴婢來?!彼粦T規矩行事,顯得有些生硬。 衛襲的房,從未如此熱鬧過,向來就只有他們。 她站在門邊,心里,竟會有些淡淡的難過。 床邊,是花子蓉散落一地的黑發,她偷偷看,見他脫剩了兩件單衣,雙頰紅彤彤的。 見花允銘來了,他嗔了他一眼,哼道,“叔叔來做什么?” “帶你回殿?!庇质悄歉?,全無音調的嗓音。 “本君偏不?!被ㄗ尤厮坪踝淼貌惠p,趴在床上,“今夜,人家要寵幸衛襲,不行么?” “當著下人的面,你以為你在說什么?”花允銘蹙眉,本是沉沉的嗓音更重了。 花子蓉撐起身子,苦澀一笑,“是啊,不能說、不能做,這些話,叔叔從小說到蓉兒大了,只是這性子生來如此,卻也要怪我?” 花允銘沉默了片刻,走了過去,拿起床邊的那杯水,倒在了花子蓉的頭上。 她驚得倒吸了口氣。 花子蓉滿臉水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醒了沒有?”花允銘沉聲問道。 花子蓉垂下眼,睫毛上的水珠子掉了下來,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讓她不由心生同情。 “……那叔叔……又為什么要來?……”花子蓉抖著身子,輕輕顫顫的問道。 “酒氣熏天,口無遮攔?!被ㄔ抒懰圃趧优?,然語氣一如沉聲。 “呵呵……呵呵呵……”花子蓉笑了起來,他抬起臉看著他,“叔叔覺著,蓉兒就讓您如此不堪么?” “在我面前的,國君而已?!被ㄔ抒懻f著,從地上拾起了他的衣裳,扔在床上,“穿好了,便出來?!?/br> 經過她時,花允銘停下說道,“你,隨我來?!?/br> 她一驚,不敢去看花子蓉的表情,低著頭,跟著出去了。 一路跟著,他來到她剛剛出來的側室。 “這就是你的房?”他問。 “……是?!边@一次,她不敢再有差池。 “把方才聽過的,統統都忘了?!被ㄔ抒懢陀羞@樣不怒自威的本事。 “喏?!?/br> 他似乎,盯著她看了會,她不敢確定,因為不敢抬頭。 “再有下次,速速離開,別傻站著?!?/br> 她自知不懂規矩,心虛應喏。 “畢竟在這宮中,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br> 她一愣,聽他這樣說,似乎在教她一般,小心地,她抬了頭。 見她看著自己,他像是笑,“怎么不答‘喏’了?” “喏……”她趕緊應聲。 他輕笑,“一只呆頭鵝,戳一下,叫一聲?!?/br> 他這是,在笑話她愚苯么……? “哦……”反正,衛襲都是直接說她‘傻子’。 “你名是什么?” “沈菲傾?!彪m然,她依舊不知字是哪三個字,卻因頭一回用上了衛襲賜的名,不由覺得高興,便笑了笑。 出門時,花子蓉已穿戴整齊,站在門外。 見他們出來,花子蓉哼了聲,酸道,“叔叔不是說要領我回殿,怎么自己反倒樂而忘返了?” “教訓下人,是要花些時間?!被ㄔ抒懨鏌o表情的說著,他跨出門,徑直走開。 花子蓉甩甩袖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