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
十日后,景谷主被暗衛秘密接到了焚國,此時簡親王已經被巫蠱折磨的奄奄一息,這些日子不是在藥物中昏睡便是神智混亂的痛苦自殘,根本滴米未盡,全靠太醫們用管子強灌參湯吊命。 仔細的把脈查探后,景谷主也得出和無相大師差不多的結論,并且斷言如果解不了巫術,簡親王最多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世子,顏修宇派人送來一封書信?!笔绦l遞上信件退下了,焚睿原本沒心思去看,可想到顏修宇以前的身份應該是見多識廣,便展開信件看完,凝眉沉思起來。 “景谷主,如果用女帝的心頭血做藥引,可否為我父王延命?”焚睿并不確定這信上所言真假,便開口問道。 “到是可以一試?!本肮戎魈寡宰约菏鞘状谓佑|這樣的病例,并不擅長,所知也是古籍上記載的一言片語。 很快,離焚國最近的一個二等國的女王被親王府的暗衛秘密抓來了,景谷主用這位年老體衰的女王心頭血制作了一枚丹藥,成功的讓簡親王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痛苦消失神智也短暫的清明了一會,焚睿大喜過望,讓暗衛們繼續秘密搜集天下間小國的女王,一定要尋找到懷有身孕的女王做解藥。 這枚藥丸的效用維持了半月便失效了,陸續又有幾位被強虜來的女皇成為了簡親王續命的藥丸,根據藥效深淺,幾人得出結論,越是帝運悠長,天命所歸的女皇,制成的藥越管用,而登基時間短暫,或是命格不夠貴重的則根本無用,她們不是受命于天的命定之人,護身龍氣都沒有成型,根本壓制不住簡親王的命格,還何談代人受過。 兩個月后,焚睿這里已經捉襟見肘了,天下的女皇不過十幾位,除了剛登基不滿一年的兩位幼主,剩下的幾位都老邁不堪根本不能懷孕做解藥,所以都被制成了延命的丹藥,而父王最多只能再有一個半月的壽命了,怎么辦,焚?;鸺被鹆?,心痛如絞,巨大的自責內疚幾乎將他壓垮,絕不能讓父王就這樣死去,他無論如何也要全力相救。 提筆想給這天下的最后一位女帝去信,焚睿愁眉緊鎖,猶豫再三,該怎么寫?向楚燦借一碗心頭血嗎?別說楚燦看了信會有什么反應,便是他都覺得荒謬至極。 幾個心腹見世子發愁,也紛紛絞盡腦汁出著主意,可畢竟對方是第一帝國的女帝,且身懷絕世武功,他們就是想要強虜也不是對手啊。 “世子,聽說楚帝對后宮的幾位男妃很是寵愛呵護,咱們不如找一個下手,將其綁來,楚帝定然不會坐視,到時候再想法子讓她用心頭血交換……”下屬越說聲音越低,他自己都不相信一個強勢霸道的帝王會為了個男妃自損身體尊嚴做這樣的交易。 “世子,要不咱們綁她的皇子公主,到時候可以用陣法困住楚帝,如果她肯合作便罷了,不肯的話那咱們干脆……”說話的人是簡親王的死忠,在他眼里沒人比王爺的命更貴重,就是楚帝也不行,哪怕是這樣做會將焚國拉入戰火中也在所不惜。 焚睿皺眉,他從心底里不想與楚燦鬧到那個地步,況且就算是真能控制住她也只能給父王延命,以后怎么辦,和楚國燕國開戰嗎?父王不解開巫術還是會死去,到時候焚國也會被那兩國打垮,他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世子,事不宜遲,現在楚帝去了琪州南巡,皇宮戒備會稍弱,要是等她在宮里的時候,咱們怕是根本不能得手?!币粋€下屬急切的提醒道。 “你們想綁誰來做誘餌?”焚睿打起精神,這件事能成功的幾率很小,可攔住不讓他們行動又太無情了,自己也愿意一試,大不了他這輩子都給楚燦當牛做馬報答她。 至于楚燦會不會出事,焚睿沒有太過擔心,她的武功世間無人能及,一碗心頭血最多讓楚燦虛弱一些日子就能補養回來,不會傷及她的元氣根本。 “原本那個會生孩子的皇貴君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他隨駕去了琪州,皇子公主都住在太后的寢宮,那里的戒備一定最森嚴,怕是不好得手,”暗衛頭領對于消息最是清楚,尋思著道:“現在宮里只有宸貴君和皇夫算是受寵的,其他的綁來也沒用?!?/br> “顏氏的少主如何?”另一人年紀偏大,考慮的比較全面,楚帝與神殿少主之間的恩怨情仇可是風傳天下的,據說那人在楚帝后宮也很受偏愛,說不定楚帝會為了他做交易的。 “好,將顏灼天綁來,”焚睿見過楚燦看顏灼天的眼神,那又愛又恨的目光曾讓他羨慕無比,楚燦應該不會忍心讓顏灼天受死的,況且相比較其他幾個男妃,焚睿私以為顏灼天是可以犧牲的。 幾人詳細的計劃妥當,當日便由暗衛首領帶隊,所有在楚京隱藏的焚國暗樁也活動了起來,為了此役功成便是全部暴露也在所不惜。 焚睿不知道的是暗處還有另一隊人馬也緊隨其后秘密潛入了楚京,將他原本的計劃攪的天翻地覆,險些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危機,也差點就將這個天下再次帶入戰亂之中。 半月后,帶著夏子琪在琪州巡視游玩的楚燦接到坤衛密報,幾日前大批死士扮做為宸貴君賀壽的戲班突襲了皇宮,還有一些隱藏在宮中的暗樁里應外合,顏灼天被擄走,上官傲和百里世為保護太后重傷,守衛宮闈的鳳衛坤衛死傷過半,如此震驚的消息讓她臉色瞬間大變,留下全部隨駕坤衛保護著夏子琪在琪州行宮等消息,她直接瞬移回了皇宮。 后宮一片兵荒馬亂,在外任務或在軍營訓練的坤衛鳳衛都緊急受命回宮加強守衛,楚軒也帶著一萬駐扎在京郊的紅塵軍關閉城門,把守要道,穩定京城的秩序。 楚燦先去看了太后,將情況了解清楚后見姑姑只是受了驚嚇并無大礙,兩個孩子也沒事,又去看了百里世和上官傲,兩人傷的都不輕。 百里世后心挨了一掌,傷及肺部,便是痊愈也會留下病根,上官傲更是奄奄一息,已經開始散功了,古竹明言性命可保,武功是徹底的廢了,且元氣大傷,最多只有幾年的壽命。 楚燦痛心的看著兩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心中的情緒難以名狀,沉默了一會,在兩人的唇上吻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太后帶著兩個孩子攔住了楚燦的去路,輕聲勸慰道:“燦兒,咱們可以發兵討伐,無需你親自動手?!币娝聊?,太后繼續道:“他們定是有著天羅地網在等你前去,你不能沖動啊,楚國需要你,兩個年幼的孩子也需要你這個母皇,為了顏灼天不值得你親去冒險啊?!逼鋵嵓毾刖蜁靼追賴ㄈ皇潜蝗死昧?,要不然絕不會傾全部眼線死士于一役,毫無理由的對楚國動手,而擄走顏灼天明顯是做誘餌引楚燦前去,雖不知他們到底要做什么,可這明顯的陷阱怎么還能去踩呢? “母皇不要去,不要去?!比龤q的楚弘元跪下抱住楚燦的腿,稚嫩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孺慕和依戀,讓一向對孩子不怎么親近的楚燦也忍不住心顫了一下,右手不自覺的撫上小腹,這里已經有了顏灼天的子嗣,她閉閉眼,彎腰將楚弘元抱起來交給奶娘,正色道:“姑姑,你就讓我任性這最后一次吧,我保證不會死的,而且從今以后都不會再違背你的心意行事,”說著一掀袍擺跪下,懇切的道:“求你了,姑姑?!?/br> 太后眼圈紅了,將楚燦扶起來,嘆息的道:“我攔不住你,你既然一定要去便去吧,記得自己的保證,一定要活著回來?!?/br> 楚燦頷首,轉身便一步登上虛空,向著焚國而去。 從京城傳消息到琪州需要七八日,有這些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帶著顏灼天進入焚國境內了,楚燦一路星馳電掣的疾趕,心中對于這件事的原委也猜出了大概,定然是焚睿父子其中之一被顏修宇暗算了,另一人被轄制脅迫與她楚國作對,要不然焚國好好的得罪她做什么?自己國家的事還沒解決就想要開戰嗎? 楚燦暗嘆自己還是大意了,讓顏修宇jian計得逞,至于顏灼天是真的被擄還是自愿走的,她不能確定卻必須走這一趟弄個清楚明白,他們之間的恩怨也該做個了斷了,便是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得努力這最后一次。 兩日后,在焚國境內距離焚京二百余里的星城附近,楚燦感應到了顏灼天特有的氣息,她松了一口氣,立身在高空向下打量。 這是一座隕石堆積而成的小城,居民并不多,是焚國皇族祭天的場所。 巨大平整的灰白色平臺上滿是符文雕刻的痕跡,正中的祭臺上橫躺著一個男子,正是顏灼天。 他氣息平緩有力卻雙目緊閉,好似是被下了藥,楚燦自嘲的勾唇一笑,漫步向著這明顯的陷阱而去。 走到祭臺上,楚燦撫上他的俊臉,輕聲道:“顏灼天,別睡了,我已經應邀來了?!?/br> 顏灼天慢慢睜開眼睛,神色復雜的看著楚燦,道:“你知道?那你為什么要來?”你知道我在騙你,知道我是自愿被綁走的,為什么還要來? “我怕萬一……”楚燦苦澀的勾唇,“萬一你受制于人,萬一你對我還有一絲情意,萬一你……” “想不到楚帝還是個癡情人啊,”楚燦的話被打斷,幾百個黑衣人迅速涌上平臺站位,每個符文中心都有著一到兩人或站或盤膝,顯然是在布陣,領頭的幾人蒙著面巾,站在遠處說道。 楚燦絲毫不在意他們的舉動,負手而立,神色平靜,揚聲道:“到了這里還假惺惺的蒙著臉不敢見人,顏修宇,朕看不起你?!?/br> 領頭的蒙面人一窒,隨即伸手拉下面巾,果然是一臉陰沉的顏修宇,他取下喉結上變聲用的假皮,恢復了常態,打量著面色平淡的楚燦,道:“楚燦,你是我這輩子最欣賞的女子,可惜咱們是死敵,要不然我還真想你給天兒做媳婦?!?/br> 楚燦看了眼沉默不語的顏灼天,嘲諷的一笑,道:“顏灼天到是給朕做了多年的男人,可惜,他的血太涼,朕捂不熱?!闭f完掃視全場,傲然道:“布完陣了嗎?”你說這些廢話不就是想拖延時間嗎? 顏修宇并不在意楚燦看破了他的意圖,以她的驕傲是不會避戰更不會逃跑的,所以好整以暇的介紹道:“這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泣血飛仙陣,是我神殿的不傳之秘,進入此陣的人十死無生,能葬身在這個陣法里,也算不辱沒你的赫赫帝名了?!?/br> 楚燦聞言微微詫異,竟然是這個陣法,據說的確是沒有生門,也無人可解,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身旁的顏灼天,提醒道:“顏修宇,難道要你兒子也給朕陪葬不成?”她單人破陣不難,可要帶著顏灼天就吃力了,畢竟她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 “你死了,楚國定會和焚國開戰,不死不休,燕國也不會袖手旁觀,如此一來,三國混戰,天下大亂,我神殿的仇報了,天兒也算死得其所,”顏修宇陰測測的瞇起眼睛,jian笑道:“再說,難道你會讓天兒死在你眼前嗎?” 楚燦心中暗罵,顏修宇這個無恥的家伙,這個時候還讓她保護顏灼天不成。 說話間,陣法已經啟動了,大霧立時彌漫開來,眼前的景物斗轉星移,刀光劍影的陷阱接踵而至,楚燦見顏灼天始終不閃不躲,無奈的拉著他避開即將臨身的劍陣,怒斥道:“你是想死在這里嗎?” 顏灼天任楚燦拉著左閃右避,執著的問道:“你為什么來?為什么?” 楚燦拉著顏灼天讓開一塊迎面飛來的巨石,嘆氣道:“我不能不管你,哪怕你再恨我也不能看著你身陷險境不理?!?/br> 火熱的巖漿如潮水般襲來,楚燦蹙眉,將顏灼天環在懷里,催動冰種將兩人包裹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冰繭,待這波巖漿過后,楚燦才拉著顏灼天破冰而出。 在陣法里天機被遮掩,楚燦無法飛天而起,也無法看清前路,對于這個泣血飛仙陣,她也曾和小崢研究過一二,知道這是十個單獨小陣組成的連環局,可以說是步步驚心,殺機四伏,但只要她能連過十關就會破陣,雖然難度不小,卻沒有到絕境的地步。 巖漿陣過去后,他們又相繼度過了毒霧陣,亂石陣,幻陣,鬼陣等八個小陣,顏灼天看著楚燦緊緊拉著他不放的手,輕聲道:“你放開我吧,最后兩陣更為艱險,你帶著我是過不去的?!?/br> 大量的真氣消耗讓楚燦的臉色發白,動作也漸漸緩慢了下來,對于顏灼天始終不出手她喜憂參半,不助她脫困無所謂,只希望他能念及自己的一分情意,不要讓她徹底失望才好。 “就算死了也有你陪著,不虧了?!背N淺笑著打趣,深深的看他一眼,認真的道:“顏灼天,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的?!?/br> 顏灼天垂眸不語,楚燦也不再多說,略一調息后進入下一關,無邊的火海熊熊燃燒,對于冰種護身的楚燦來說,這本不是太難度過的關卡,卻因為帶著顏灼天而必須成倍的輸出內力。 吃力的渡過這關后,楚燦擦了下額頭的汗水,下腹的墜痛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了,這個孩子占用了她大量的真氣養護,該死的冰寒體質的確不是孕育子嗣的良田,她要比別人多付出很多精力才能保持孩子的健康無虞,要是平日養尊處優的在皇宮保胎自然不是難事,可現在的境況這個胎兒卻成了她巨大的負擔。 還有孩子他爹,不但不出手幫忙,她還要防備他偷襲,這叫什么事啊,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悲催的孕婦嗎? 最后一陣是十萬八千箭陣,密集如雨的箭羽四面八方而來,在平日楚燦只需揮揮手就能解決,而今大量的消耗讓她瀟灑不起來了,帶著顏灼天左躲右閃,幾經險情。 “小心!”楚燦營救不及,只好抬臂擋下將要射入顏灼天胸口的箭羽,她微微蹙眉,咬牙將手臂上的箭支拔下,帶出一股鮮血,強行運起已經被調空了力量陷入休眠的冰種將傷口凝固后,楚燦看了眼發愣的顏灼天,見他無礙,苦笑了下,干脆將他護在自己身后,繼續前行。 千難萬險的過了這最后一關,楚燦身上不可避免的又掛了幾道彩,迷霧散去,眼前的景物慢慢恢復,她松了口氣,終于闖過來了,還不待楚燦抓緊時間調息,背后突來的危機感讓她本能的轉身,屈指成抓的素手在顏灼天咽喉處千鈞一發的停下,與此同時一把匕首無聲無息的刺入了她的丹田。 楚燦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慢慢收回可以輕易捏碎顏灼天咽喉的手指,慘淡的一笑,道:“顏灼天,我終于不欠你的了?!币坏窝蹨I順著她絕美的臉頰蜿蜒滴落,凄美哀傷,讓顏灼天的心猛然一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