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南方來人
父子二人坐下來,楊玄感嘆了口氣道:“元慶,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談,開誠布公,我們畢竟是父子,有什么話不能通過商談來解決,你非要用那種手段,令人寒心??!” “父親會接受我的意見嗎?我要求父親解散私軍,恢復三千郡兵,父親肯答應嗎?” 楊玄感半晌無言以對,他站起身,從密柜里取出鐵盒,打開鐵盒將父親楊素留給他的遺遞給楊元慶,“這是你祖父留下的遺,你先看一看?!?/br> 楊元慶打開信看了一遍,果然是被高飃說對了,早在他祖父時代,楊家便有了不臣之心。 楊玄感緩緩道:“你是祖父最看重的孫子,甚至超過了嫡長孫,他告訴過我,你是楊家的希望,既然如此,你就不應該讓祖父失望,要讓楊家看到希望?!?/br> 楊元慶淡淡一笑,“楊家家廟里已經沒有我的名字,楊家與我何干?” “不!以前是為父懦弱,委屈了你,為父會讓你回楊家,會把你的名字放在嫡子行列,你是楊家的頂梁柱,楊家所有人都承認這一點,元慶,回來!” 楊玄感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楊元慶,他渴望著楊元慶能點頭答應,他太需要楊元慶的支持。 楊元慶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我的祖父是楚國公楊素,我的父親是東平郡太守楊玄感,我不該提名諱,但也僅此而已?!?/br> 楊玄感的心一下子墜進了失望的深淵,他沒想到楊元慶的心竟是如此冷硬, 楊玄感心中既惱火,卻又無可奈何,半晌,只得嘆口氣道:“好!我們先不談此事,說說宇文述,你認為宇文述會把這件事告訴圣上嗎?” “我認為不會?!?/br> “為什么?” 楊元慶笑了笑,“原因很簡單,父親多招郡兵只是違規,而且兵部也有責任,最多只是一點小小的處罰,這不符合他宇文述的利益,宇文述是期盼著父親造反,所以他絕對不會把此事告訴圣上,相反,他還會千方百計隱瞞此事,以促成父親的造反?!?/br> “宇文述為什么希望我造反?”楊玄感不解地問道。 楊元慶輕輕一嘆,這就是他今天要和楊玄感談的話題了,繞了一個大圈子,他終于回到話點上。 “父親可知道,現在大隋有多少高官有造反的野心嗎?” 楊玄感心中有些茫然,楊元慶這個問題竟讓他無法回答,而且他也一無所知。 “你說!”楊玄感不得不放下面子,虛心向兒子請教了,他知道楊元慶比自己更有機會接觸到朝廷隱秘。 “我一家一家數給父親聽,弘農楊氏、關隴元氏、關隴獨孤氏、關隴宇文氏、江南蕭氏?!?/br> “等一等!” 楊玄感聽得有些心驚膽戰,連忙道:“你說具體一點?!?/br> “好!父親一個、元壽一個、獨孤震一個、宇文述一個,還有梁朝后裔蕭家,其中獨孤家族是支持李淵造反?!?/br> “你有什么證據嗎?” 楊元慶搖了搖頭,“我沒有證據?!?/br> 楊玄感沉吟不語,他覺得元慶有點危言聳聽了,怎么可能?但他又不好明說楊元慶是在恐嚇自己。 “那圣上的態度呢?” 楊元慶一笑,“圣上在拉弓?!?/br> “拉弓?” 楊玄感不解問道:“這是何意?” “燕山是弓背,遼東是弓弦,數十萬大軍是弓箭,但他對準的不是高麗,而是中原腹地,他就在等第一個起來造反的人,父親明白我的意嗎?” 楊元慶走了,楊玄感背著手在房間里一步步走著,雖然他覺得元慶說得有點危言聳聽,但元慶的弓箭論卻觸動了楊玄感的心,如果真如元慶所說,那自己確實不能輕舉妄動。 這時楊玄感想到了斛斯政,他覺得有必要再和斛斯政好好談一談,聽一聽斛斯政的意見。 楊玄感穿了上外衣,他剛準備出門,腳步卻又慢了下來,他凝片刻,覺得還是等一等,再過幾天,看一看形勢再說。 宇文述府邸,宇文智及赤著上身,跪在房內,旁邊兄長宇文化及用鞭子猛抽他的后背,‘啪!’一鞭抽下,便是一條血痕,宇文智及低下頭,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背上已是血痕累累。 宇文述則坐在桌案后,冷冷注視著長子鞭抽次子,他眼睛里沒有半點憐憫之情,只是燃燒的怒火,他心里清楚,這一次如果再不好好教訓次子,將來自己就會被他的魯莽害死。 宇文化及抽下最后一鞭,躬身道:“父親,三十鞭已抽完!” 宇文述冷冷問宇文智及,“你說!這三十鞭讓你記住了什么?” 宇文智及忍住疼痛答道:“孩兒不該在公開場合與李渾家人惡斗,以至于被圣上撞見,孩兒以后再也不敢鬧事?!?/br> “還有呢?” 宇文智及咬一下嘴唇道:“別的就沒有了?!?/br> 宇文述重重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再抽二十鞭!” 宇文化及無奈,只得再抽了二十鞭,宇文述怒視著兒子,“還有什么?” 宇文智及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還有不能再招惹楊元慶!” 宇文述的臉色這才略略好轉,一揮手,“自己下去療傷?!?/br> 宇文化及連忙找來幾個人,眾人手忙腳亂,用擔架將宇文智及抬了下去,房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宇文述父子二人。 “你呢?你又明白了幾分?”宇文述的矛頭又對準了長子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連忙道:“孩兒以為,在現在這個緊要關頭,必須要小心謹慎,不能出任何意外,像今天智及在豐都市鬧事,恰好被圣上看到,這就會影響到父親的地位,閃失不得?!?/br> 宇文述點了點頭,回答得不錯,長子有點進步了,宇文化及察言觀色,見父親臉色和緩,心中暗喜,又道:“至于楊元慶,現在我們宇文家在考慮大事,暫時不要計較那點小恩怨?!?/br> 他自以為說得不錯,不料宇文述的臉又沉了下來,“不對,楊元慶之仇不是小恩怨,是我宇文述必報的大仇?!?/br> 宇文述注視著兒子道:“你要記住了,現在我要的是他死,而且滿門抄斬,所以我才讓智及不要去招惹他,以免被他所害?!?/br> “可是父親,楊元慶圣眷正隆,想讓他獲罪抄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br> 宇文述冷笑一聲,“或許他不會,但是他有一個想造反的父親,楊玄感若造反,他楊元慶就逃不過這一劫,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br> 宇文述得意地笑了起來,臉上變得格外猙獰。 ‘呯!嘭!’隨著一聲聲爆竹聲響,大業九年的新年終于到來。 大年初一上午,楊元慶的府門前點起了兩個火堆,幾名親兵將一根根竹筒扔進火中,片刻,竹筒爆炸,發出‘呯嘭!’巨響,驅逐舊年的邪氣,迎接新年的到來。 這時一輛牛車從遠處駛來,風塵仆仆,牛車的趕車人年約五十歲,穿著一件綠色長袍,牛車里坐著一個四十余歲婦人,另外還有一對小夫妻,兩人都年約十六七歲。 “大郎,是這里嗎?”中年婦人問道。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府宅上的牌子‘豐國公府’,便點點頭,“應該就是這里了?!?/br> “大郎,元慶會不會不認我們?”婦人有些擔心地又問道 “不會!” 男子雖然笑著說不會,但他眼睛里確實有點緊張,他將牛車停穩,跳下車,來到幾名親兵們面前拱手道:“請問你們是楊元慶的手下嗎?” 幾名士兵聽他居然叫大將軍的名諱,不由上下打量他一眼,一名親兵問:“你是何人?” 男子笑著拱手道:“在下姓李,是楊總管的舅父,從南方來?!?/br> 聽說是大將軍的舅父,親兵們不敢怠慢,立刻跑進府中去稟報,片刻,楊元慶快步迎了出來。 “舅父,你怎么來了?” 楊元慶給舅父見禮,他著實感到驚訝,這時又看到了舅母周氏,他連忙上前見禮,“舅母!” 周氏笑道:“大年初一上門,真是給你添麻煩了?!?/br> “舅母怎么說這種話,我高興還來不及?!?/br> 這時,裴敏秋和出塵也聞訊出來,一起給舅父舅母見禮。 李大郎對年輕男子道:“福兒,還不快給表兄見禮!” 年輕男子連忙躬身施禮,“李福參見表兄!參見兩位表嫂!” 楊元慶想到那年見到他時,還是個一臉福相的孩童,想不到竟長得這么大了,好像還娶了媳婦,楊元慶笑著點點頭,又給裴敏秋和出塵使個眼色,兩人連忙把舅母和弟媳請進內府。 楊元慶忽然又想起舅父長子李貴,便問:“舅父,大表弟呢?” 李大郎苦笑一聲,“說來話長,哎!我們也實在是走投無,只能來投靠你了?!?/br> 楊元慶想起他的舅父還被封為縣尉,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不解,便連忙招呼道:“舅父先進府再說,到我這里,就是到家了?!?/br> 房里,李大郎喝了一口熱茶,這才長長嘆了口氣,“南方也要大亂了?!?/br> 楊元慶眉頭一皺道:“舅父別急,請慢慢說?!?/br> “哎!都怪我不該答應貴兒去荊州求學,他去荊州求學兩年,一個多月前,貴兒突然回家,讓我參加什么南華會,我得怪異,詳問之下,才知道是梁朝后裔蕭銑組織的復國會,貴兒兩年前就加入了,他說已有十幾萬會眾,我感覺事關重大,便向縣令告發,不料縣令居然說我要謀反,把我抓了起來,多虧一名衙役夜里偷偷放了我,我才知道,原來縣令也參加了南華會,縣丞也是,他們怕我告密,所以才抓我,我只好連夜帶著妻兒逃出京山縣,不敢停留,一逃進京?!?/br> 楊元慶點了點頭,原來是蕭銑,竟然已十幾萬人的規模,一旦南華會起事,楊廣的底線就破了。 李大郎又小心翼翼問:“元慶,我想向朝廷告發他們,你看行不行?” “不妥!” 楊元慶搖了搖頭,“舅父有所不知,圣上現在非常忌諱這種事,誰來告狀就殺誰,連大將軍李景也被殺死,這件事舅父就別再管了?!?/br> 李大郎嚇得渾身一顫,不敢再多說,楊元慶又微微一笑,“舅父來得正好,今天我要祭祀母親,舅父就和我一起祭祀!” 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