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卿伸出去拿咖啡壺的手停在半空。她愣住了。

    我把手里的兩杯咖啡遞給離我最近的兩個人：“我是這里的負責人。到會議室詳談？”

    秦淞顏聞聲走出來，看見我們，她的眼神飛快地閃動了一下。

    “淞顏，你認識他們？”我問。

    她點點頭：“嗯，之前和審計署接觸過。他們來干什么？”

    “找我們了解一些項目上的事兒。要不，我今天先和他們談，礦的事情明天再說？”

    “好吧，我先回去。明天我等你電話?！?/br>
    我朝那群人伸手示意：“請這邊走?！?/br>
    我們在會議室坐定。聞卿坐在我的身邊，審計署的人坐在我們對面，擺出一副油鹽不進嚴陣以待的樣子。

    我笑笑：“先生們，氣氛可以不用這么緊張。我希望大家能夠把情況了解清楚。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們也絕不逃避?！?/br>
    戴著眼鏡的男人面色緩和了一些：“我叫胡安?巴勃羅。這是我的工作證件?！?/br>
    “好的。請問您需要了解什么情況？”

    “先生，我們這邊接到電力部法務的消息，你們在投標過程中的聯合體投標文件偽造了當地三家的公章和法人簽名，盜用了他們的項目資質?！?/br>
    “你們憑什么這么說？”聞卿問，她的臉有些微微發紅。

    “因為這三家公司已經和別的公司組成了聯合體投標塞拉諾電站。電力部法務收到了兩份聯合體成員重復的標書，跟這幾家公司進行了核實。得到的回復是，這幾家公司均否認和你們有合作關系?！?/br>
    我低聲問聞卿：“當時我們是怎么和聯合體成員建立聯系的？有沒有簽過合作協議一類的文件？”

    她看著我，搖了搖頭。

    “這幾家公司的簽章是怎么拿到的？”

    她沒有回答我，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嘗試了好幾次之后，她放下了手機。她的眼睛眨得很快，雖然她極力想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些，但她做不到。

    我對胡安說：“對不起，能否讓我和我的助理單獨談一談？”

    胡安點頭：“請便?！?/br>
    我起身，她跟著我走出會議室。

    “聞卿?！蔽抑币曀碾p眼，“審計署過來調查，對公司造成的影響可能會很大。之前有過別的公司在其他國家被調查的先例，當時一不小心被推到輿論風口，最終這個公司直接被排擠出該國市場。所以，我需要你跟我說實話。聯合體的事兒，投標的時候是怎么cao作的？”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頭：“對不起。我……我是把這件事委托給別人去做……”

    “誰？”

    “馬丁?洛佩茲教授……”

    “你剛才在給他打電話？”

    “是……”

    “聯系不上？”

    她點了點頭：“他說他在國外出差?！?/br>
    “你和他，有任何落實到書面的代理協議嗎？”

    “有?！?/br>
    “原件在哪兒？”

    “一式兩份，我和他各有一份，我的那份在我辦公室里?！?/br>
    “給我看看?！?/br>
    她走進辦公室，打開抽屜，取出一份合同遞給我。我看了看，是一份明面上的技術咨詢協議，沒有提到任何關于中間人服務的內容。

    “這份協議的款項支付過沒有？”

    她搖頭，表情有些迷茫：“沒有。第一筆付款約定在報價提交后支付啊，所以，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他收了別人的錢?！蔽曳胶贤慕痤~頁：“你看，合同的總金額才一萬美元。對于一個公司來說，這算什么呢？你的這筆錢，他要不要都無所謂?！?/br>
    她沒有看我，目光停留在那份合同上。

    “怎么了，在想什么？”我問她。

    “我在想，接下來要怎么解決這件事?！彼p聲說。

    “這份協議，先不要管了，當它不存在吧。我們得先統一對審計署的說法，后面對那三家當地公司也得去直接接觸，把這事圓回來?！?/br>
    “要對審計署怎么說？”

    “這個項目我們退出。我們主動提出棄權?！?/br>
    “可是……”

    “這是最直接的解決手段了。如果和他們糾纏不清，澄清過程會很漫長，也會讓這件事發酵。有前車之鑒，不能讓咱們公司冒太大的風險?！?/br>
    她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去和他們說?！?/br>
    “你去說？”

    “嗯。提交標書的是我，他們一開始找的也是我，那么自然應該我做出回應?！?/br>
    “也行。你說的時候，不要做過多解釋，提出解決方案，看他們接受不接受吧?！?/br>
    聞卿提出我們的解決方案后，審計署的人互相討論了一番，胡安問：“那么，你們當時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抬起頭：“我們為這件事道歉。當時為簡化流程，我們委托了一家當地代理公司幫助我們聯系聯合體伙伴，但沒有想到這家公司會違規cao作。我們的所做所為確實有欠考慮的地方，但現在我們真誠希望解決這個問題，并讓項目的招標流程正?；?，減少電力部時間和精力上不必要的損失?！?/br>
    “好吧。如果你們的態度誠懇，我們會酌情考慮你們的請求。最晚后天你們會收到我們對這件事的處理結果?！?/br>
    審計署的人離開了。

    聞卿坐在原處，整個人一動不動。

    “走吧?！蔽覍λf。

    “明天我去拜訪一下那三家公司?！彼卮?。

    “可以。他們在咱們投標文件上的簽章未必是假，只不過，大家合起來做了個套玩我們而已?！?/br>
    “難道是……老鄭？”

    “對啊。還能是誰。所以，你去拜訪他們，禮節性地點到為止即可。商人還是逐利為先，他們的高管可能是得了老鄭不少承諾，但不太可能完全放棄和咱們的關系?！?/br>
    “好?！?/br>
    “聞卿?！碑斔D身，我在她身后叫她，“還有一件事?！?/br>
    “什么？”

    “我們已經把不良的影響控制住了。審計署會接受我們的條件，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br>
    她看著我，好一會兒，回答：“謝謝你?！?/br>
    “去吧?！?/br>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是時候給老鄭的助手小哥打個電話聊聊工作的事兒了。

    沒記錯的話，這哥們叫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