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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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無聲的凝望中,那個男人緩緩睜開了眸子,那是雙怎樣的眼睛呢?既讓人覺得溫情無比,又叫人覺得拒人千里之外。 那男人坐起身來,他似乎感覺到了有一道默默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望了過去,對面泳池邊坐著個在玩水的女孩,身量纖細,短發內扣在頰邊十分溫柔,穿了身漸變的無袖連衣裙,上身還是純白,從腰間開始暈染,到了裙擺已經完全是弱紅色。這身衣服很合適她,讓人禁不住聯想起水中翩翩游動的金魚。 ??!被發現了!雪椰不著痕跡的垂下了眸子,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踢著水。 “你在看什么?”男人溫柔的低聲在耳邊響起。 雪椰裝作沒聽見,還在踢打著水。 男人性子應該很溫柔,他用同樣的音量又問了一次。 雪椰也裝不下去了,只得微笑著抬起頭來,正對上男人溫柔淡笑的面孔?!澳阋恢痹诳此鼏??我的戒環?”男人將胸前的戒環吊墜拾起,徐徐落下一吻在上面。 她看著他的所作所為,輕點了點頭。 男人笑起來眼尾有細細的紋路,雖然看起來三十歲上下,也許已經不止了?!斑@是我未婚妻送我的,是我最珍貴的東西?!笨上сy戒不耐腐蝕,就算保存的再完好也會漸漸爬滿黑痕。 雪椰輕柔的點了點頭,卻還是禁不住將眼神投向那枚戒環。 “你也很喜歡這枚戒指嗎?”男人似乎很高興,他將那枚戒指用手包住,緊緊壓迫在胸前?!盀槭裁茨??它并不是稀有金屬,甚至都不值錢?!边@枚戒指是枚素圈,沒有任何裝飾,甚至看來還有點糙。 “它是你的寶貝?!毖┮瑓s答非所問。 “是??!”男人輕嘆了口氣將那枚戒環放了下來,又笑著抬起臉來?!澳阋彩莵韰⒓哟壬仆頃膯??”雪椰稱是。 “我也是,不過我是第一次?!蹦腥说穆曇艉茌p很溫柔,感覺得出他平時的個性應該就是如此?!袄锩娴臍夥瘴也淮罅晳T,還是安靜比較適合我。對了,說到現在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宴清,你好?!?/br> 雪椰微微有點走神,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澳愫醚缦壬?,我姓秦名叫雪椰,很高興認識你?!?/br> 宴清似乎仲怔了一下,接著露出一際溫柔美好的笑意?!罢媲?,你跟我未婚妻一個姓呢!仔細想想連名字也有點異曲同工……她叫秦蔗,甘蔗的蔗?!?/br> “是嗎?那可真巧啊?!毖┮穆曇粝袷菑谋嫦聜鱽?,帶有不真切的悶悶沙啞感。 “要不是你們長得沒一個地方相像,簡直要讓人誤以為你們是姐妹呢!”宴清似乎很久沒有說過這么多話,臉色也開始泛白。 雪椰笑了笑,卻不接話。 里面會場似乎又達到了某個小高潮,瞬間人聲鼎沸起來。宴清的視線朝那邊看了眼,最后還是無奈搖了搖頭。要不是被jiejie親自押著過來,他根本不會來參加這種活動。 這個時候宴清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是櫻桃小丸子,和他的形象沒有半點相符。宴清人前沒有一絲尷尬的接起,動作行云流水。 “你在哪?怎么一個扭身功夫你就不見了?”女人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聽筒內傳來。 雪椰不想偷窺別人隱私,朝他作了個‘先走一步’的手勢,宴清輕點頭便轉身過去繼續接打電話了。 等到她穿好鞋子亂轉了圈回到晚會現場時,已經接近了尾聲。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一時半刻不在也沒有別人發現。 江嵐倒是記得她之前說里面的冷氣涼,想要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不用了,剛才在外面呆了一會兒,現在覺得不冷了?!彼芙^后江嵐也沒說什么。 臺上女主持用陰陽頓挫的聲音正在宣布著什么,后面背景也換成了紅底金粉牡丹,雍容華貴中帶著俗艷。 雪椰凝神聽了下,大概內容就是慈善晚會共計籌得善款三千萬左右,將全部投入慈善事業,接下來將會成立監督理事會,并且歡迎普羅大眾一起監督這筆錢的使用。之后又是各種感謝,再請大家移步到隔壁的雞尾酒會休息聊天。 “不如我們現在回去吧?”江嵐看腕表上的時間還算早。 “不是還沒有和你的朋友打招呼嗎?”雪椰倒是不愿意他因為自己而打亂原本的步調。 “好吧,那就簡單聊幾句再走?!苯瓖筭et到她的體貼,帶著人出了晚會現場。雖然之前發生過不大愉快的插曲,但知道的人不多。他略一思索,決定先和人寒暄一會再走也不遲。 三三兩兩的設計師們聚在一起自成個小圈子,江嵐很容易就從人堆里找到了他們。 “這里,嵐!”其中某個穿墨綠西裝的設計師喊道。 “這就是剛才在臺上艷光大射的模特小姐吧!你太不夠意思了!比咱們會賺錢不說,工作室里的女員工都高人一等的漂亮!”另一位女性設計師促狹的說道,但她的模樣看不出來是女性。雪椰發現她言談之間完全是把自己當成男人,而周邊的幾個設計師,包括江嵐都一臉天經地義的樣子……果然設計師都是藝術家,接受力包容力都比普通人強得多。 “秦小姐,喝一杯吧?”她笑著從侍應手中接過一杯雞尾酒遞過來。 “少來你那套啊,她不會喝酒?!苯瓖挂话驼婆拈_她的爪,沒好氣的對雪椰解釋道?!皠e搭理她,色狼一個!” “喂喂喂!誰是色狼了?”那女設計師不氣反笑,露出個得意的神色?!斑@個稱呼配得上我嗎?我最少是個鬼,色中餓鬼!”說著又桀桀怪笑起來。 “你臭不要臉!”江嵐和其他幾個設計師一起笑罵起來。雪椰看著他們笑鬧成一團,微笑不語。 說說笑笑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沒一會兒功夫時間指針就往后轉了一格。因為顧及到第二天還要上班,江嵐帶著雪椰也準備要回家去。 此時,泳池那邊卻發生了一陣不大不小的喧囂。 江嵐幾人都不是多事的性格,站在原地等結果傳來。原來是個女孩不知怎地掉進泳池,然后又有個宴姓的男人下水救了人。 宴這個姓實在少見,讓雪椰瞬間就聯想到了宴清。她下意識往泳池邊跑去,正好看到宴清在替女孩做心臟復蘇,他的短發微濕,身上的白襯衫還在滴水。 “……咳咳……咳咳……”女孩終于嗆出了一口水來,所有人都露出了松口氣的神情來。主辦方更是謝天謝地! 突然一個女強人型的美女抱著條大浴巾闖闖走來,她把那大浴巾蓋在宴清身上,輕聲細語的樣子和造型完全不符?!昂枚硕说囊愠涯芟滤墒裁??這里這么多男人誰不能救的?要你拖著病體下水?走,我們回家檢查下?!?/br> 為什么說她是女強人型呢?因為在場的所有女性,除了那位特例獨行的女性設計師不說。只有這位美女是穿著男性褲裝禮服,卻又帶有女性美麗的特質,腳下的超高紅底高跟鞋將她足弓完全踮起,顯出了性感而誘人的弧度。 她的聲音雖然輕,卻帶有對這些閑看的人天然鄙視在里面。一時泳池周邊的男性都摸摸鼻子,是尷尬本尬了。 “我怎么了?生點小病就不是男人了?二姐你也太大驚小怪了?!毖缜鍦厝岬男α诵?,說著下意識想要撫摸胸口的戒環,但緊跟著他的神色變了。宴清倉皇的低頭,將那條項鏈從頭轉到尾,又摘了下來,戒環卻無影無蹤,只剩那條禿鏈。 宴清的唇不自在的顫了顫?!皠偛胚€在的,一定掉到泳池里了!”說著他就往泳池邊跑去。 “阿清!”宴二姐緊跟在他身后,緊緊捉住他的臂膀:“你別去了好嗎?讓保全幫你打撈!” “不!”宴清很令人意外的嚴聲拒絕了。 “阿清!你聽我說??!戒環那么小……怎么在晚上捕撈呢?其實你何嘗不能把它當成是個契機!”宴二姐焦急的攀附住他,害怕他突然翻臉?!熬彤斒莻€契機,當是個天意!就這樣丟了也沒什么不好???”那戒環太小了,又掉進黑夜的泳池中,全靠人力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別管我!”宴清突然發狂,他撕心裂肺的喊過后又推開了宴二姐,‘撲通’一聲入水。 “你們還看什么?快幫我家宴清找戒指??!”宴二姐發狂的對身邊那群保全說道。保全們面面相看,‘撲通’‘撲通’的跳下去五六個會水的。 “恐怕不怎么好找?!苯瓖共恢朗裁磿r候擠到了雪椰身邊,他看了眼泳池那波光粼粼的動靜又望了望雪椰的臉。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發起了呆,水眸黑沉無比,似乎里面有什么正在掀起滔天巨浪。 宴清每查看一塊池底瓷磚,就要浮上來吸一口氣再潛下去,頭朝下在池底摸索著那枚銀質的黑舊戒環。臉色雪白,不知道是因為丟了戒指,還是因為身體素質不大好。 雪椰呢喃了句什么。 江嵐沒聽清的湊了過去,雪椰卻沒有再說話。她踢掉了高跟鞋,雙手并在頭頂往池中扎了個猛子進去。 分明泳池邊那么多人,人人都在竊竊私語。而碧沉的水池中,一切卻又是寂靜無比的。雪椰安寧的撥著水,她的淺棕短發在池中柔柔搖動,仿佛海藻一般。弱紅裙擺仿佛真的成了人魚的尾巴,纖弱而輕逸的在水中款擺肆意著。 她找的是另外一個方向,沒有和那幾個保全擠在一起。因為不清楚那個女孩到底在哪里落水,也不能確認戒環會不會因為循環水流而在池底波動,畢竟銀戒太輕了。 雪椰雙手撥水,神色篤定。泳池中六七個男人,卻只有她一個纖弱的女孩,看起來格外惹眼。 江嵐雙拳攥緊半蹲在泳池邊,眼神一刻不離的凝視著水下的雪椰。沒辦法,他不懂游泳。心里也暗暗下決定,回去說什么也要學會游泳! 雪椰潛泳的時間出乎意外的長,比起那一群糙老爺們,她一口氣游個三五分鐘都不帶浮出水面的。 歐邵峰站在酒店高層的玻璃露臺前,雙手輕撐自身的力量微微下俯。金絲眼鏡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視著水池中那一道纖弱的紅色身影。 雪椰在五六分鐘后似乎也到了極限,她撥開了水霧破水。短發因為濕透而安靜的貼在耳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鉆了下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有幾個體力不支的保全已經明顯行動遲緩起來。 宴清的身子應該確實不怎么好,他上浮的越來越頻繁,在水下呆的時長也越來越短,臉色白的跟張紙似的,卻堅持不肯上岸。宴二姐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團團轉,電話一個接一個的在打。 雪椰沒有被任何人打亂節奏,她依舊維持著五分鐘左右上浮一次,素手在每一塊池磚上摸索著,神色安靜而篤定。從小她的性格就是這樣,遇事越慌亂越沉著,否則也不會被爸爸從那么多孩子中一眼挑中。 “這樣恐怕不行??!”早就趕來現場的酒店管理人員害怕出事,打了電話叫來救護車,就在泳池邊隨時待命。 江嵐神色從一開始的焦急開始轉為替雪椰默默打氣,他能看出比起別人的狼狽,雪椰反而更加游刃有余,手邊也早早替她準備了幾張大浴巾。 池邊的高倍燈光透過水波的折射,結成了晶體般的光柱,時時都在變換著角度的螢光,將池底照得半明半暗。 雪椰擺動著雙足,往更深的深水池無聲游過去。剛才她所在的那十幾個方都已經全部摸過底,索性不再浪費時間。 池水因為她動作而起了細微波動,就在燈光也照不到的兩米深水池池底,透明漸漸過渡成了幽暗,一個錯眼,卻依稀有了些屬于金屬色澤的淡光。 雪椰又往深處潛了潛,這個時候水面已經徹底消失了她的身影。 歐邵峰喉頭微緊,竟然是半分鐘也再等不下去,他臉色深沉,突然轉身離開了玻璃露臺。 “不會出事吧!”在雪椰水面消失后,酒店主管思索著要不要干脆下去撈人算了。 江嵐在雪椰身形動了的同時也往深水池那邊走去,他一瞬不瞬的緊盯著水面,片刻都不離。 雪椰在水底沒有窒息,她像是一條不動聲色的游魚,清逸的往池底探去。在試著游弋池底地面同時,能感覺到從指尖傳來的,微妙而光滑的小小阻力凸起。 她臉色一喜,趕忙將那枚看不清的物體撈在手里,又往上游去。她將那物體兩指捻著,迎著越來越光亮的池水照了照,不是那枚戒環又是什么? 雪椰破水的瞬間江嵐和酒店主管兩人同時松了口氣,但她卻沒有再下沉。雪椰又往另一頭宴清處無聲游去,其實她本可以上岸再喊他的。 她游到了他身邊,宴清的臉色實在是太差,神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他已經筋疲力盡了,卻還在強撐著。雪椰無聲的將那枚戒指托在手心,輕遞到他面前。 宴清沒有道謝,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他立即搶過了那枚戒指,顫抖而珍重的將它往胸口捂去。岸邊的宴二姐趕緊叫人把他撈了出來,保全也跟著全體解脫了。打撈了這么久終于可以上岸。 雪椰在池邊撐起了疲憊的身子想要上岸,抬起頭的瞬間卻被一雙guntang的大手輕攬住腰肢,將她直接從水池中拉了出來。 她吃驚的發現,眼前這個神色陰晴不定的男人,不是歐邵峰又是哪個? 歐邵峰將手上格紋西裝蓋在她因為出水濕透而緊貼的胴體上,雙手攬著她的肩。他的眸子里似乎在跳躍著火苗,薄唇微抿著,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沒說。 “謝謝歐先生的幫忙?!本o跟而來的卻是一個柔軟的浴巾,江嵐再自然不過的在雪椰身后幫她擦拭短發,不知道什么時候趕過來的。 歐邵峰神色不愉,卻也沒說什么。 “我們進去里面整理一下?!苯瓖挂呀浱崆伴_好了客房,又想將她從他懷中接出來。 歐邵峰沒有放手,只冷冷凝視著江嵐。 江嵐沒有看他,專心的幫雪椰擦拭著,輕聲說了一句?!皻W先生,你別忘記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br> 雪椰覺得挺尷尬的,她接過了江嵐手里的浴巾自己擦頭發。江嵐倒是沒有強求,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卻落到了歐邵峰依舊放在她削肩的手上,那里還戴了枚訂婚的戒圈?!皻W先生?” “謝謝歐先生,我可以自己走的?!毖┮⑽⒋瓜马?,神色安靜。 江嵐又將手上多余的干凈浴巾披散在她肩頭,雪椰伸手緊了緊后輕聲道謝。 歐邵峰放手了,盯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戒圈似會發燙,燎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