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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那年,家門口跑來了個小煤球,縮在門口,臉也看不清,臟兮兮的,說什么也不讓夜九儀進門,他說,你能不能收留我。 夜九儀對金錢很警覺,嘲諷他道:是不是還得養你? 十歲的卉遲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干脆裝死在地上,夜九儀把他踹到一邊,感覺腳下輕飄飄的。 第二天一大早去上學的時候,小煤球已經不在了。 那一段時間,他們小區流傳過一陣小偷的傳聞,什么都偷,吃的用的,夜九儀就懷疑是他干的,因為他那個年紀,那個模樣,不偷活不下去。 她自己家里也時常少兩包鹽,少幾個雞蛋,有幾次她還聽到窸窸窣窣吃東西的聲音,她裝作聽不見,進屋睡覺去了。 爹媽離婚,誰也不要夜九儀,她只好自己搬出來住,房租,生活費,學費,都是大頭,人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臉面和尊嚴,也不大在乎了。 所以她跟著學校的學姐出去陪那些有錢人,陪喝,陪聊,陪摸,還陪做。 好在,她運氣不算最差,這位學姐是專門給有錢的大叔和學校里的漂亮鮮美的學生妹牽線的,總體環境不會太差,都是在別墅里,最次也是精裝修的小區,大部分客人都害怕學生妹懷孕要挾,都會戴套,或者逼她們吃藥。 夜九儀做了三年,身體徹底做熟了,比同齡人發育早,比同齡人有風情,她從沒想過另一條路,直到路過一家娛樂公司被星探截住了步伐。 回來的路上夜九儀開始恍惚,她成績很好,考頂尖學校沒問題,可是大學又是一筆錢,如果做明星,收入有保障了,可是就不能上學了。 路上看到一家人在打罵一個小小的團著的身影,打聽了下,才知道這小男生藏在別人家床底下睡覺好幾年,把這家人嚇傻了。 是那個三年前裝死在她家門口的小煤球,夜九儀覺得自己這會兒有點余力去保護別人了,趁他們報警之前把小家伙偷走了。 十三歲的小男孩,面色臟污,一聲不吭,眼神茫然。 夜九儀帶他洗了澡,給他吃了東西,家里很溫暖,小男生洗干凈換上了她家里的備用睡衣,顯出瑰麗的眉眼來,夜九儀心想,實在養不起,他也可以去簽約出道。 她沒多和小男生說上一句話,小男生也沒和她說話,兩人之間安靜得好像陷入僵局,夜九儀只有一個房間,只能讓他一起睡,她沒男女之防習慣了,分給他半個被子就閉上眼睛。 誰知道沒一會兒背上傳來濕意,小男生俯下身去舔她敏感處,夜九儀嚇一跳,趕緊踢開他:你干什么。 卉遲嘴角僵硬,似有些不解,我看你帶回來的男人都是這么做的。 夜九儀有些無語,那性質還是不一樣的。 卉遲見她不讓舔,就好好睡覺了。 誰也沒說什么,誰也沒約定什么,卉遲就在家里住下了,一開始只是僵著等她回來,再后來開始做飯,最后來已經開始叫她jiejie。 好像真是一家人似的。 夜九儀和一個警官睡的時候,趁對方陶醉在自己胸前,撒嬌地提出要給卉遲辦個身份證,就記在她戶口本上,跟著姓夜,卉遲是這個時候起的名字,她翻了詩經。 警官射在了她體內,答應了。 從此就是夜九儀和夜卉遲。 警官走后,夜九儀洗了澡,濕著頭發坐在床邊抽煙,夜卉遲從床底下爬出來,拿了毛巾替她擦頭發。 夜九儀叼著煙拿了便利簽劃掉一橫,疊在一起的長腿又細又白,浴巾藏不住胸前白軟的景色,夜卉遲的目光漸漸落到了上面,夜九儀不自在地攏好衣領,撣掉煙灰:“你去讀書,我也去讀書?!?/br> 夜九儀被她拖關系塞到了省重點,空降,耳提面命:“我和班主任說過了,你有不會的可以問她,我知道你沒上過小學,所以你給我拼命學?!?/br> 大約他們兩人骨子里都帶著一股狠勁和韌勁,夜卉遲和她瞪視了一個小時,還是去了。 夜九儀笑逐顏開。 通知書下來了,她考上了清華的計算機系。 舉校為她慶賀,還發了兩萬塊錢的獎金。 夜九儀算盤打得賊響,拿去理財了,等到開學,她就賺回了兩年的學費。 接下來是飛北京,夜卉遲不讓,悶聲不吭和她賭氣,夜九儀氣得踹他,老子怎么給你安排北京的高中,去睡國家領導人?? 夜卉遲被她踹得難受,自己跑出去了。 左右是拗不過她。 夜九儀在火車上托著腮心想,終于不用出賣身體了,美滋滋,這時候有小年輕假裝不經意地摸她,夜九儀立馬甩了一巴掌過去,冷笑著飆臟話。 眾人看著這個穿著時尚容貌姣美的小女生面不改色地罵人,默默低頭。 在大學里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夜九儀選擇了和年級里那個樣樣第一的高富帥合開公司,她出技術,高富帥出錢。 公司盈利得很穩定,第二年就拿下了融資,夜九儀春節回家,發現夜卉遲長高了,15歲的男孩,已經初具規模,五官艷麗,眉眼冷淡。 她心里開心,特別是知道夜卉遲成績跟上了,還能考到前幾,更是開心。 一不小心就喝醉了,醉里和卉遲上了床,小崽子異常兇狠,把她腿都撞酸了,全身都是吻痕。 醒來后,鳳九儀沉默了,她被小崽子摟在懷里,好像小女友一樣。 她知道這會有點奇怪,卉遲醒了后就一直眼睛黑沉沉地看著她。 兩人間的交流模式一貫如此。 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匆匆收拾行李回北京了,往后每一年回去,都會被以各種理由灌醉,第二日醒來一定會是在夜卉遲懷里。 她懷疑這個弟弟有性癮。 但是檢查了沒檢查出什么,反而回家又被按在地上辦了一通。 夜九儀每次想拒絕或者說什么,夜卉遲都會找到各種姿勢讓她說不了話。 夜卉遲十八歲那年,本該考上名校,但是突然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他的家人找來了。 當年是保姆為了報復主人家,把小少爺抱了出來丟棄在外面,如今家里人終于找來了。 是北京的高干家庭。 夜九儀的感覺很復雜,她被迫做了戶口遷移,將夜卉遲的名字除去,他真實的名字叫做夜翕,很巧,也姓夜。 然后兩人就被隔離了。 夜九儀適應了好一陣,沒適應出來,此時高富帥的女朋友一直詆毀他倆之間的關系,高富帥忍無可忍和女朋友分手了,干脆追求起了夜九儀。 夜九儀這么多年了,早沒了談戀愛的心思,更沒結婚的想法,連性欲都很少有,每次都是夜卉遲強行喚起的。 她的精神和身體,早就破損不堪了。 她拒絕了,賣了股票離開了公司,忽然感覺很累,辦了移民去瑞士養老。 一個二十四歲的花季少女說要養老,沒有人信,她英語和法語德語都很好,錢花完了之后想在瑞士找份工作,慢慢體驗生活。 拋棄過去,讓過去的不堪,丑陋,再也找不到她。 兩年過去,在庭院里午睡醒來,唇上傳來濕意,她轉過臉,是夜翕。 “私闖民宅,我是有持槍證的?!?/br> 夜翕牽過她的手滑到胯下,溫柔地舔吻:“我也有?!?/br> “jiejie,你為什么要跑這么遠,我好想你?!?/br> 夜九儀心想,夜翕確實也需要一個情婦,就跟著他回國了。 跟著他參加宴會,因為多看了別的男人一眼,被拉到走廊深處狠狠教訓,她摟住夜翕的脖子,禮服被卷到腰上,咬著唇不叫出聲。 夜翕想逼她出聲,一下比一下狠,夜九儀把嘴唇咬破了。 夜翕舔掉她的血跡,又溫柔地吻。 他們兩個多么相像,同樣扭曲的靈魂,同樣固執倔強。 夜九儀成了他眾所周知的情婦。 兩年后,一個女孩出現了。 同樣出身艱苦,臉色卻洋溢著陽光的笑容,素顏馬尾,朝氣蓬勃,最關鍵的是,她喜歡夜翕,夜家也喜歡她。 努力又干凈的孩子,就算家庭條件不好,也惹人喜歡。 夜九儀托著腮在咖啡廳二樓攪著咖啡,看她和夜翕在一樓喝咖啡,閑聊。 心是會有些痛,但并無大礙。 夜翕抬頭,和她撞上了視線,眼神暗了暗。 晚上在家里,從客廳滾到臥室,從臥室做到廚房,夜翕好像格外地亢奮,最后高潮地時候,喊出了那句預料到的名字:裊裊。 林裊裊。 夜九儀苦笑,夜翕趴在她胸口上一動不動,夜九儀為他理著頭發,自從回來后,他好像從沒叫過jiejie了。 “我簽證快到期了,下周回去,就不回來了?!?/br> 夜翕猛的抬頭,眼神陰郁。 “如果有大事可以隨時叫我,比如訂婚或者婚禮,滿月酒也可以叫一下……” 她想到院子里的木頭還沒晾干就一陣頭疼。 回去還有很多活要做。 “不過不叫也可以,我也……”不怎么介意。 后半句沒說出來,夜翕捂住了她的嘴,拿出了繩子,在耳邊輕輕說:“用這個綁住你,你還會跑嗎?” 她嘆氣:“卉遲,我和你……” 不是戀人,甚至連姐弟也不是。 你的家庭不會接受我,他們早將我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夜翕用繩子細細捆了她細嫩的腰,白嫩的乳,將皮膚勒出了紅痕,又是一陣狂風暴雨:“等我十年,他們不接受也得接受?!?/br> 實在不行,娶林裊裊也不是不行。 那個女孩的出現,本就是為了做他的祭品。 夜九儀嘴賤:“你剛才叫裊裊……” 夜翕撈過她,頭一次露出笑意,溫柔地吻吻她額頭:“jiejie,我就知道你在乎?!?/br> 夜九儀確實沒了欲望,名正不正言順不順她不管,只要夜翕還需要,只要她還樂意,她以什么方式留在國內都可以。 哪怕真做了已婚男人的情婦呢。 夜翕投身進浩浩蕩蕩的爭家產大業了,夜九儀空了下來。 她是空了,但空的不只是她,一開始是林裊裊找上門來,躊躇著在她門前徘徊,夜九儀讓她進來,酒紅色的睡裙包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卷著頭發漫不經心地想,開場白會是什么。 但林裊裊什么都沒說,哭著離開了。 這個情節我看過,接下來就該告狀了,夜九儀一邊溫著牛奶一邊想。 纖腰被摟住,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欺負她了?” 夜九儀沒搖頭,也沒點頭,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夜翕也不是真想要一個答案,只是單純發情,她制住男人往下摸的修長漂亮的手,轉身和他相擁:“卉遲,我怎么覺得世界變得這么快,我害怕了,我想躲起來?!?/br> 是的,十五歲的夜九儀完全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北京豪門公子的情婦,這劇本離她太遠,她想或許自己只適合一個人遠遠呆著,看看雪山釣釣魚。 夜翕眸子里燒著大火,他狠狠咬著夜九儀的嘴唇,和她十指緊扣的力度越來越大,兩人都疼得緊,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夜翕將她打橫抱起,走向臥室:“會的,會有一天,我會陪著你一起,但在此之前,我要給你一切?!?/br> 夜翕把她壓在身下,既是濃稠的纏綿又是抑郁地發泄,夜九儀舔掉唇邊遺留的液體,吞下他的所有,窗簾拉緊了,她把夜翕逼得第三次射出來的時候心想,他從沒從后面要過她。 夜翕最喜歡讓她在上面,這時候他最動情,眼神迷茫,好像回到了那個不知事的少年時期,憑著直覺討她歡心。 夜九儀撥開他濕潤的劉海,露出那雙顫抖著睫毛的眼睛,手下用力,第四次。 二十三歲正當壯年的夜翕夜太子,腎虛了好長一段時間。 第五年,戰爭白熱化,夜九儀醒來被綁在船上,槍口抵著她的腦袋。 她還穿著那天參加夜翕侄女畢業典禮的魚尾長裙,卷發微亂,鳳眼微微一抬,瞧見了熟人。 “夜總,您可得小心,槍走火了我可怎么辦?” 夜家原定的繼承人,好似前陣子被夜翕逼上了絕境,走投無路下來拿她做人質了。 “省省你的花言巧語吧夜小姐,我早就放棄了,現在只想報復他最愛的女人?!?/br> 撕開她衣服的一瞬間,夜大少爺的腦袋開了個洞,倒在了她胸前。 那個熟悉得到死也不會忘記的人抱起她,小心向外走去。 夜九儀微笑,取下了錄音的耳釘放在他西裝前的口袋里。 她若是想,里三層外三層都有的是人保護,還輪得到一個喪家之犬來陷害? 至此,大局已定。 夜家小太子,至此成為夜先生,無人敢招惹。 夜九儀在婚禮當天,在機場被一堆西裝男團團圍住,中間走出個深若大海的男人:“夫人,要去哪兒?” 夜九儀只是笑:“我無法生育,你無法兌現承諾?!?/br> 夜翕繾綣地蹭蹭她的手掌:“不過第六年,我許諾你的是十年?!?/br> 十年一到,你會做出什么? 夜九儀突然覺出害怕。 夜家這個龐然大物,將要傾塌? 車門剛關上,夜翕就狂風暴雨般侵犯過來,夜九儀繃緊了身子,癱軟在后座,聲若被雨打風吹的水仙:“別弄了,你身體不適合縱欲,醫生說要節制性生活……” 夜翕算是懂了,她就是因為沒被滿足才跑的! 他咬牙沖撞過去,掐著那細腰怒氣沖天:“我又沒萎,老子能在十五歲干得你下不來床,二十九歲照樣可以?!?/br> “我們都先冷靜點……嗯……你就是愛逞強,有些事情做不到不用這么拼命的草草草草夜卉遲你瘋了!” 夜深人靜,夜翕在她昏睡過去的時候把她從車上抱回了家,洗了澡換了睡裙,看著她皺眉的睡顏一愣。 他不懂,她快樂過嗎。 他們兩個從小到大,就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人生也不是為著快樂而活的。 就好像是因為慣性才一直堅持了下來。 四年后,夜家的夜先生被綁匪撕票,命喪黃泉,人丁單薄下,夜先生的侄女夜思遠臨危受命,接任夜家,到底免除了被拆分的命運。 這事兒交接得沒一點大水花。 連夜家人都默認沒了夜翕這個人,他就像從未存在,從沒有過什么小太子,也沒有殺兄上位的夜先生。 這回夜九儀的簽證是真到期了,此前一直因為特殊原因無限延長,夜翕一死,夜家沒人能護著她,她的國籍不在中國,很快就被遣返。 最起碼明面上是遣返。 夜九儀抬起頭,脖子上系的絲巾撓著她的下巴有些微癢,陽光和微風將她一頭整理好的黑發染上了金色,吹亂了幾縷。 直升機里交疊著腿坐好的男人眼角已經有了細紋,這十多年的心理疾病和匆匆忙忙讓他不算中年的年紀也白了頭發,有人將夜九儀的行李搬上去,她背著手只微笑著看夜翕,天邊的白鴿劃過一條美麗的弧線,她比自由的白鴿還要光彩奪目。 我們走吧,去到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我們從賣花姑娘那里買心:它們是湛藍的,并在水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