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作自受,卻又可憐見的。 江念博眼中無端一動,從陽臺撈了條干毛巾,到洗手間打濕窩成團,按到男孩頭上。 靠近的一瞬間,奇怪的感覺涌到他心頭——紅花油的味道已然刺鼻得十分囂張,饒是如此,還是沒能蓋住縈繞在男孩周身的芝麻香。 就好像……芝麻香是從男孩身體里自然而然散發出的一樣。著實讓人忍不住想多聳兩下鼻子。 他極力掩飾住對這股芝麻香的上癮,與此同時也不免好奇起來,什么牌子的高端香水,能把人腌入味兒?! 想是紅花油作為“生化武器”過于硬核,男孩受了不小的刺激,順從地把濕毛巾接了過去。 江念博指著紅花油,問他:“你真的不知道這是什么?” 男孩縮在江念博的書桌邊,手無意識地摳著桌子,委屈搖頭,模樣不像是故意逗江念博玩。 江念博:“那你平時傷著了,用什么消腫止痛?” 男孩下唇都咬白了:“不知道,我從來沒受過傷,這還是第一次?!?/br> 江念博:“……” 紅花油乃“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之物,這世上,但凡一個大小腦發育完全的人,都應該見過用過。 換句話說,一個不知道紅花油是什么的碳基生物,不能說不是人,起碼不能算是正常人。 江念博拉了椅子,示意男孩坐下,隨后自己跨坐在斜對面室友蔣曉博的座位里,雙手環抱著椅背:“小熱同學,你說你不是人,是熱干面仙男,但是又拿不出證據?!?/br> 男孩仍是拿毛巾按住頭,給額上的大包降溫:“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的……” “除非你再給我表演一下隔空換衣?!苯畈┐驍嗨?,目光從他身上移到窗外。 男孩將濕毛巾扔在桌上,打濕了江念博的草稿紙和鍵盤。然而他來不及道歉,便準備施移物大法。 他雙目圓睜,迅速并指移動——可手臂掄了幾圈,除了帶起的陣陣微風外,404寢室沒有任何變化。 氣氛不算太融洽,寢室中只剩尷尬。 男孩吃驚道:“我的……” 自己的雙手空空如也,男孩搖了搖頭,以為是幻覺,他臉上的神情半是焦急半是疑惑,最終匯合成某種難以置信:“我的靈術消失了?!?/br> 江念博再也忍不住了,起身翻著室友的抽屜,木頭之間碰撞出雜亂的嘩啦聲。 男孩:“哥哥,你找什么?” 江念博:“溫度計?!?/br> 他心道,測測你是不是發燒,腦子燒糊涂了。 男孩:“溫度計是什么?” 江念博手倏地停了。他現在所能確定的是,自己和男孩之間,至少有一個人發燒。 江念博放棄了測體溫的念頭,回到座位上,一前一后地搖著椅子,將椅子搖得吱哇作響:“既然你說你是小仙男,那么你是怎么來的?” “哥哥,你還記不記得你問過我,有沒有麻辣小龍蝦仙和豆腐腦仙?”事已至此,男孩只得眨著眼想了幾秒。 “怎么?”江念博頷首,隨即想起此前男孩的言語,說了些什么“面窩妹”、“豆腐腦仙子”之類不著邊際的妄言,恍然道,“我去,不會真的有吧?” 男孩:“當然有啦!它們和我一樣?!?/br>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出現,”男孩接著道,“但我猜測,我來源于全江城人民對熱干面的愛?!?/br> 與此同時,他撥拉著頭發,露出額頭——多虧了濕毛巾的物理降溫,額間的紅腫已退,但出現了大片淤青。 他對江念博哽住的表情視而不見,徑自認真地道:“江城人喜歡吃熱干面、小龍蝦一定要燒好了加上麻辣蒜蓉十三香、一碗豆花洋洋灑灑要放十幾種底料……凡人對食物的無限愛意,凝聚成了我們?!?/br> 作為一位初中時就開始接受馬哲教育的、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江念博一時啞口無言。 常言道人生如戲,但他是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入戲這么深。 江念博正在思考眼前這男孩究竟是不是“讓世界充滿愛”的產物,冷不防又聽見他腹部傳來的聲音。 咕嚕嚕。 他點亮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早已和男孩在寢室“友好交流”了大半天,幸而自己早上吃了碗管飽的熱干面,便揶揄道:“喔,原來小仙男也和我們凡人一樣,會餓??!你還說……” 熱干面,你還說你不是人? “奇怪,這就是?”未料男孩沒搭理他,手捂上肚子,目露尷尬,“這就是餓的感覺嗎?” 江念博再度無語:“你以前從來沒餓過?” “小仙男的字典里沒有‘餓’這個字?!蹦泻o比自然地搖搖頭,“而且我是熱干面呀!我如果餓了,那就說明全江城的人都沒得吃了?!?/br> 江念博誠懇地“嘖”了一下——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卻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除了咳嗽和愛情,其實世間還有一件事無法掩藏,就是饑餓時肚子的抗議。 男孩的肚子又接連叫了幾下,細聽起來很像狗子被人撓下巴撓盡興時發出的咕嚕之聲,江念博愈發覺得男孩可愛又滑稽,想逗一逗他:“原來仙男真的是喝露水吃花瓣曬曬太陽就行,光合作用誠不我欺?!?/br> 未料狗子瞬間奓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帶著長發蕩悠悠:“說誰光合作用呢?都怪你!是你把我的靈術弄沒了,我也回不去碗結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