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yedu6.com
西洲王庭 一輪玄月高懸空中,冰冷的草場上露珠凝華形成的寒芒在火光下如利刃般星芒點點,厚重的帷帳幕簾被掀開,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酒氣,烤rou,馬奶和刺鼻血腥味的熱氣撲面而來,身披黑袍的男子在奴仆長的帶領下列隊魚貫而入,黑紗下是一張張蒼白的臉龐和壓抑著嘔吐和顫抖的身體。 一行人無聲的分散開來,扶起跌倒的燭臺,擦干懸掛好馬鞭,將地上破敗不堪,早已斷氣的男子用草席匆匆一裹,便細致的擦拭弄臟的地毯,床榻上的西洲女子斜靠在床欄,黃金面具遮住了女子的下半張臉,她叉開腿冷眼瞧著那早上還如露珠般鮮活的男子,一轉眼已成為死狀凄慘,曝尸荒漠的一具尸體,幾個黑袍男子將那尸體迅速扛了出去,一節還留著白皙皮膚的手腕從草席破洞里垂落下來,女子噴出一口酒意濃烈的濁氣,猩紅雙目掃過一周,仆人們的身子伏的更低了。 壓抑的氣氛比粘稠的血液更難拭去,奴仆長仔細的擦拭著羊皮紙上已經干涸的血跡,床榻上的西洲女子打量著他的背影,那陰寒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黑色的罩紗,男仆不敢怠慢,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多托斯瞇了瞇眼,從床榻上走下來,冰冷的黃金腰鏈垂落在胯間,與馬褲上的串珠發出金屬相撞的摩擦聲。 高大的身影籠罩住瘦弱的男仆,遮蔽住羊皮紙上因書寫人驚駭而扭曲的文字?!凹眻?!……月春,……被斬……奇襲者……出身……”奴仆長認識一些字,隨著血跡的抹去,顯露出種種秘辛,他終于忍不住發起抖來。好看的小說盡在:rou we nwu5. “轉過身來,把面罩摘掉?!本茪鉂饬?,女子的聲音卻清明,猶如一擊重錘,落在帳中各人心中。 被喊到的男仆不敢違抗,低頭轉過身,發抖的手指緩緩揭開只露出雙眼縫隙的純黑面紗。 一把小刀猛然貼上男仆想要低垂的下巴,刀尖刺破肌膚,逼著他仰起頭來。一張不再年輕卻別有韻味的面龐暴露在燭火下,奴仆長低垂著眸子,掩蓋住翠藍寶石一般的眼珠,面上不悲不喜,幾縷褐色卷發粘在眼角的細微處。 “果然是那個廢物身邊的遺留禍害?!钡都怆x開了危險的咽喉,刀面貼上男子面龐,多托斯仔細打量著這張臉。突然發出一聲玩味的笑聲,“或許,長生天賜給了我們同樣的機遇?!?/br> 庭州軍營 林幕合一腔熱血,不懼探究的言辭到叫那阿二不好再說什么,還是中間的阿大解了圍,營帳里重新恢復了熱鬧??闪帜缓现?,往后對自己的考驗只多不少,但他無所畏懼,他愿意豁出性命征戰沙場從不是為了那些虛妄的功名利祿,自始至終他只想能夠堂堂正正的回到心愛的人身邊。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個人是他此生存在的意義,那個約定是他超脫生死的緣由,西洲的大軍正在集結,自己的奇襲斬首激起了那些西洲人的怒火,接下來的仗只會越來越難打。 宴畢回營,夜間寒冷的風卷著沙土撲在臉上,吹醒最后一點迷惘,狼群悠長的嚎叫從遠處的沙漠中傳來,孤月高懸空中,平靜的注視著一切。 庭洲將軍府內室 安神香悠悠向上燃起白色的細煙,李元景夜間發了一身冷汗,戴著護額倚靠在床頭,如今午時還是頭昏腦脹,手里書上的詞句好像一條條蜿蜒的黑蟲,怎么也看不清。 “阿寧,不要掃灰了,將匣盒里的書信取來,替我讀下吧?!?/br> “是,公子?!比氪旱耐ブ逇夂蚨嘧?,對流的空氣將細散的沙塵吹至每一處角落,即便有上好的帛糊住窗縫也得每日打掃好幾遍。 喚做阿寧的侍從是自從小便跟在李元景身邊伺候的,李元景遠嫁這么多年,一直忠心伺候在身旁,如今看到李元景日漸低迷,也是痛心憂愁。 “公子,您的病發作的越發頻繁了,再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至少得讓主父知道下,好派熟悉的醫師過來診斷下?!?/br> 阿寧將收著寶貴書信的匣盒取來,小心翼翼的打開鎖,樟腦的香氣飄出,里面許多書信已經泛黃了,紙張因為經年累月的摩挲而褶皺,即便小心呵護也不免磨損。里頭封閉的一層則是特意摘取出的李思的書信。 “我離開時,父親就因心疾憂愁病過幾回,如今邊關戰事將近,本就感懷傷心,憂思加重,又豈能讓父母多加憂慮。再等一等吧,這病發作起來嚇人,卻即時半刻要不了性命,再多配些養心丸吧?!?/br> “是,公子今日想聽哪封信?!?/br> 李元景想了想:“從小妹的信里隨意選一封吧?!?/br> “好?!卑幟扑频?,閉眼仰頭摸牌似的抽了一封,低頭一看,笑道:“春至提筆,到是和如今時節應上了。紙張展開,幾朵干花飄出,雖是些庭洲路邊常見的粉報春,卻也被細心的熨燙脫水撫平。李元景捻起一朵,干枯的花朵有些褪色了,曾經盛開的殷紅褪成了輕柔斑駁的粉色,但李元景依然輕柔的撫著那細小的花瓣,仿佛重又回到了那年春日將小妹背在肩頭,一路順著踏春賞景,采擷花朵的歲月。 李元景將花朵放入信封收好,信中字字句句早已能背下,但元景還是閉上眼聽阿寧慢慢的念著書信: “元景吾兄: 久不通函,至以為念。一別二年,大哥與我一同栽的玉蘭已經開花,白色的花朵在枝頭開的可美了,思思想等花開最盛時采幾朵寄給哥哥,可昨夜突遇春雨,打落了許多,今早起來看已沾染泥土,花瓣有了黃色折紋,不能再做干花了。 大哥走了,思思就是府中最大的孩子了,元昌這個小鬼頭說要吃最新茬的馬蘭拌豆腐干,以往都是大哥背著思思,拎著籃子去郊外田埂采青,今年只好思思帶著元昌去啦!元昌今年9歲了,大哥能背著9歲的我走那么長的路,我卻背不動他,只好叫他拎著菜籃,我牽著他。這個小鬼頭還有些生氣哈哈,不過看他晚上沒少吃,想必也沒放在心上。 一路上思思看到了許多初開的花,南禺現在對外交流增多,路邊也多了許多新式的花朵,或許是進京的馬匹掌蹄里帶來的,這些花被春雨打過卻越發鮮亮,思思就采了許多。大多也不知姓名,要是大哥在,肯定會為我細細講解它的起源花語,可如今只有我和元昌兩人大眼瞪小眼,于是我們就決定將這些花寄給大哥,或許它們是來自庭洲的花呢? 要是這么一想,這些花就更親切了。除了秋日的明月,我們還能在春日和大哥一起賞同一種花。古有千里共嬋娟,今有千里共春花,不知大哥在庭洲踏春否?庭洲春日又是何番景象?春寒料峭,善自鄭重,遙等兄長回信。 思思 一封念畢,阿寧抬頭,卻見李元景已睡去,阿寧小心翼翼的將被褥掖好,安神香已燃盡,見夢中人慢慢舒展開眉頭,阿寧便將信封中花朵取出一朵放至枕邊,輕手輕腳的放下床簾?;蛟S,只有在夢中,他才能找到一絲寧靜,陌上花開,何時可緩緩歸矣。 南禹慶王府 剛剛午休起來,李思還在困頓,有些煩悶的倚在柳明珵懷里讓他用檀木梳細細平頭發。窗外幾只灰喜鵲在玉蘭樹上嘰嘰喳喳的跳來跳去,樹枝的顫動讓幾朵花瓣簌簌落到地上。 柳明珵一遍梳發一遍用按著李思頭部的xue位,擔憂道“剛剛午休時有些夢魘,我已讓人去熬了些安神湯,思思最近可是遇到了愁思之事?” “嗯……前幾日收到了大哥的書信,雖然大哥沒說什么,但我總是有點放心不下,春季我們總要和西洲開戰,可聽說這次林幕合開戰前就斬首了西洲的大將和王室要員,我怕……” 李思皺起眉頭,幼時聽到那些被入侵的國仇家恨,看到那些無奈和親的皇子貴人,聊起兩國長久的紛爭爭奪,她只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像撫摸一本上了年紀的歷史書般對待這個世界的一切,可如今,她已在這個世界度過了15個年頭,久的好似之前的世界的經歷才像莊周夢蝶的荒誕幻境?;蛟S曾經的她可以漠然得看待這個世界的動亂,但十幾年的陪伴和溫情不會有假,長兄和幼時玩伴就在刀槍血雨發生的最前線,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心中最重要的人,她怎么能對這樣一份份牽掛視而不見呢? 她想到新婚夜里好似靈魂飄飛時望到的邊境景象,剛剛夢中人蒼白憔悴的面龐和城墻上遙望之人的臉漸漸模糊在一起,還有那永遠擦不盡的血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還能分清嗎? 李思嘆口氣,摟住柳明珵的脖,像小時候那樣將臉貼在溫熱的頸部:“我只是想每一個人都好好的?!?/br> 柳明珵輕輕回摟住李思,清幽的檀香自少女發間充盈鼻尖,他摟住這具柔弱的身體就像摟住一具行走世間的觀音瓷像, 神的憐愛漂浮在燃盡的香燭煙灰里,泥淖般沉底墜落的男子不過是女子手中有著些許用處的貨幣,就算是家人朋友,推上戰場也不過是邊境墻壁的一塊泥磚,可她卻記掛著每一個。 從小時候第一次抱起她時,他就感到她的不同,沒有高高在上的傲氣,沒有貪婪渴望的凝視,沒有沉溺自怨的煩躁,只是歡喜的體會世間的美好,連病痛也不能折損她的心志。一股柔情沖散了柳明珵心底的堅冰,他一同品味著這個擁抱間縈繞的擔憂,困擾,憐憫,希冀,祝?!?/br> “我們一直會在您身邊?!弊罱K,他輕輕的對著少女,也是他自己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