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人，人類不會這樣處理傷口的?！壁w公明收了收心神，只能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

    天祿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頭上冒出毛茸茸的三角耳朵來，那耳朵耷拉著，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樣子。

    “你干嘛吼我？不舔就不舔嘛?！碧斓摪T著嘴抱怨，看著對方把自己的手洗干凈上藥。

    “人類怎么這么脆弱，又規矩這么多？”

    趙公明看了一眼他的耳朵，忍住想上手摸的沖動，低頭給他處理完傷口才道:“人類與獸的區別，從倉頡造字開始，有了文字就有了文明，有了傳承，于是就有了禮。你說的這些規矩，就是做人的禮儀。如果你不愿意遵守，大可以變回原形去?！?/br>
    天祿一貫執拗，這變都變了，他哪會再變回去？自然不肯連連搖頭。

    “我不要！我要學會做人。阿明，你教我人類的規矩唄，我會認真學的?！?/br>
    趙公明看著他那雙烏溜溜又圓又大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于是從那天開始，天祿就在他的小木屋住下了。他每天從寫字開始教起，那時天下還是用的甲骨文，要么在龜背獸骨上刻字，要么在布料或者別的什么地方用樹枝寫字。只是因為要教學，所以趙公明便拿了沙盤代替，讓天祿每天學著寫幾個。

    沒想到天祿看起來傻乎乎的，學習起來卻很認真。雖然一開始連樹枝都拿不好，可是趙公明說什么他就聽什么，一遍寫不好就再寫一遍。

    趙公明看了有時都慚愧，自己小時候如果練功有這么執著，只怕早就飛升了。

    天祿卻不知道這些，只覺得做人這事有趣極了，學會一樣新的東西比他吞掉什么法寶還要開心。

    “阿明！你看我會寫你的名字了！”

    天祿看著自己在沙盤里寫的字開心地大叫，可是趙公明卻沒有回應。天祿這才想起來，他說過今天要內窺小世界修煉的。于是天祿跑回屋內，果然就看到趙公明在打坐。一種金色的光在他身上流動，像水流做成的保護罩。

    趙公明坐得十分端正，寶相莊嚴，可眉心卻有一點點皺起。

    天祿好奇地伸手想去撫平那抹皺紋，那金色的波光原本是保護趙公明修煉用的，誰知道竟然對天祿沒有用。讓他的手指真的透過金光摸上了眉心。

    那一瞬間天祿仿佛看到了一個極大的旋渦，將自己吸了進去。

    “啊——！”他忍不住發出了尖叫。

    等再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竟然現在趙公明修煉的小世界里。與之前的小乾坤只是個修煉秘境不同，這種小世界是仙人們自我修煉而創造的一個夢境，里頭的一切都是仙人們內心恐懼的映射，如果在小世界里能夠突破自我，則在現實世界中也會修為大增。

    天祿好奇地打量四周，卻沒看到趙公明的影子。

    他只好繼續前行。

    這個小世界里天都是灰的，一切了無生機，一路行來，天祿已經看到各種人類的尸體。他們或站或臥，都一律大張著嘴，仿佛在發出最后的嘶吼。

    天祿看得出來這是遭了瘟疫，甚至是比眼下現實中更可怕的瘟疫。

    他四處找尋趙公明，卻半個影子也沒看到。

    天祿不由慌了，在小世界里奔跑起來，突然，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傳來，他連忙轉身趕去，卻沒想到眼前是這樣一幕。

    一堆一堆的尸體交疊在一起，像山一樣。以前天祿只是聽說過尸山血海這個詞，可從未見過。直到看見眼前的一幕他才懂了是什么意思。

    那嬰兒的啼哭聲就在尸山的頂端。

    天祿攀登上去，果然在尸體的中央有一個啼哭的嬰兒，那嬰兒看起來中氣十足，跟那尸山全然是兩個世界。

    這時一抹紅云飄過，天祿停了下來。紅云化作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將嬰兒抱起來左看右看，過了一會兒才捻著胡須道:“如此強大的尸氣，卻能養出讓這孩子活下來的生氣，真是奇了！”

    他說完，把孩子抱起來又化作一抹紅云飛走了。

    天祿正要開口，卻感覺周圍有人靠近，轉身一看竟然是趙公明。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在這里，一臉震驚質問:“你怎么進來的？”

    天祿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摸了摸后腦勺道:“我喊你半天沒人應聲，進屋看你在打坐，輕輕碰了你眉心一下就進來了啊?！?/br>
    趙公明的臉色頓時有些古怪。天祿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他的小世界別人不可能隨便進去，除非像上次帶天祿進小乾坤一樣由他自己主動。

    可是天祿卻真的進來了，就在他眼前。

    那就只能代表這只黏糊人自來熟，傻乎乎的小貔貅跟他是有因果的。

    天祿看他半天不說話，又問:“你這世界是你剛出生時的樣子嗎？”

    趙公明這才點了點頭。

    “是我被師尊收養的時候?！?/br>
    天祿有點難過，他沒想到趙公明的出生會是這么慘烈的畫面?？伤膊恢涝趺窗参咳?，只能走上前，跟獸類時一樣踮起腳與趙公明碰了碰鼻尖——那是獸類之間的安慰安慰方式。

    可惜沒有尾巴讓他把眼前人卷起來。這算是人形的弊端吧？天祿想著，改用手把對方抱住。

    “你……”

    趙公明沒想到他會這樣，嚇了一跳。

    突如其來的懷抱與接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這種感覺并不差，天祿的身體很溫暖，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暖香。突兀卻并不讓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