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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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陳上宮在原地聽了片刻,發現第一階天的聲音非常和緩,如果不去看那些濃云下的苦難的話,其實是可以在這里閉上耳朵,顯得很安和的。 就算這里已經荒蕪的近似虛無,也還是可以供無數人掩耳盜鈴。 也許比起轟轟烈烈的拯救,人類更需要的是這樣一個飄然的避難所? 神明靜默下來,再一次觸碰了那冰冷的心鎖。 他發現自己還是無從揣摩對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這樣一個代表拒絕的信物留給了自己。 他掐破指尖,在神靈臺的試劍石上一抹,眼前霎時鋪開一大片視野,第一階天的數座靈臺盡收眼底。 三十三神宮按照尊位排列,位階越高,下階的神靈臺越是一覽無余。 玄帝可以看見所有的,他與天帝平階。 此時他這樣看去,只能看見淡云里光華柔軟,數顆黯淡的祭臺在輝煌的記憶里茫然。惟有倒塌的天門在燃燒。 他在那里很久,許多莫名其妙的回憶翻滾無序,他想起鳳凰,想起雪山。想起火的盡頭曾有過惡斗,想起疏蕩還滿盈時,大片大片的霧會蒸騰起來,在三足金烏飛回神木休憩以后,讓他低頭去看枕邊人的時刻都變得曖昧。 想起他封神以前無休無止地跟從低到高階的神明約戰,百無一??;想起那只巨大的金沙漏,如果當時它就在計時的話,此刻應該就是將要倒轉以前的最后半晌吧。 還有他們分隔千年時,那些在九州上盛行的風言風語。每一句都充滿惡意,滿營的機巧。恨不得把他們每一根骨頭都揣測一遍用意,在談話者嘴里得到一些津津有味的汗咸。 還有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小到可以忽略不計,那只是大量駁雜回憶里最平凡的一刻,寫在回憶錄里肯定會是像“風和日麗,萬里無云”這樣套話,沒有任何意義上的價值。 但就是這樣一個很小的瞬間,在此時像針扎一樣,倏然刺進了勾陳的心口。 那其實就在不久以前,在錯汝那間宅院的書房。很久沒有摸筆的神明來了興致,鋪開紙,將小山詞和秦少游的幾闕歌練了許久。 他寫“醉拍春衫惜舊香”,明韞冰在床邊獨酌,喝的是茶。 其實這個人并不是沒有興趣的,從前也總是撿了很多個夜晚和名跡一遍遍臨摹,他模仿的技巧非常強,有些帖子練幾遍就足以亂真。但那天他問了好幾遍,明韞冰也沒有表示。 但還是很縱容地派了一只黑蝶給他研墨。梁陳擱了筆,他才回過頭來。 “相思本是無憑語?!彼f,“不是好詞?!?/br> 梁陳道:“那你過來寫一首好的?!?/br> 明韞冰這才寫了,不知為何他提筆以前的每個神態,最細微的變化都印在梁陳心中,但當時他只覺得有一點點的拗,就像有刺的花梗一樣。 會寫李商隱吧?他想。 落筆遒勁,幾乎有些狂舞的風姿,濃墨重彩,剛柔并濟。第一句卻是“老兔寒蟾泣天色”,是李長吉的。 “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泵黜y冰隨手聯道,“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梁陳看罷,誠懇地評價說:“真厲害!八句錯了四個字,請問您上一次動筆是什么時候?” 明韞冰被他那個扶額欲止的表情逗住,眼睛微彎,丟筆道:“其實我也想過像蘇學士那樣留個文名的!” “那你至少要再學個二十年,蘇子呈那種程度的學問……沒有一定天分外加十年以上的聞雞起舞,哪達得到?” 明韞冰沒什么反應,但在梁陳圈住他腰側耍賴的時候忽然追問:“那我算是有天分嗎?”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其實不太記得了,因為過盛的煙花綻放在眼前時,很難保持正常的狀態去應答。 惟一能記得的是之后醒來,身邊空無一人,明韞冰坐在書桌前端詳那幾幅字帖。 那一瞬間的月光如此殘忍地鍍刻下來,往常只是寒涼的光線變成了非常堅硬的東西,讓那整個側臉都變得非常不近人情。 那種冷漠幾乎讓梁陳想起他見明韞冰的第一眼,給無論人神都確鑿無疑的不可觸及的疏離之感。 那種極其內斂的冰冷里,有一種非常親密的人才能發現的哀傷,那是無法用語言傳達的痛苦,也許是因為生不為人,而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做某些事的權力,又或者有更復雜的理由。完全無法確切地說明。以至于無論何時想起來,都會令愛著他的人感到相似的痛苦。 隨后,從他如玉的指尖生出蒼白的火焰,將那些痕跡無情吞噬,曾寫過的東西急速地墮入了虛無。 那舉動的含義其實就像他還沒有回魂的時候在親王府做的一樣:不看書不寫字,雖然對很多東西都有意見,但基本不會想要真正更改。也像在荷榭。 他不想留下痕跡。 勾陳上宮想起自己無聲地靠近,像從三千弱水里掬起一捧那樣俯身抱住他,明韞冰第一次像抓救命稻草一樣地回擁,在此之前,他永遠都是易碎而蜷縮的。 “對不起?!彼f?!皩Σ黄??!?/br> 千言萬語,何必再敘。 那應該是他第一次道歉,也是認識那么久以來,明韞冰第一次沒有說“你我之間沒有這些”。 當時他的指尖扣在梁陳后頸上,輕道:“上神,我們做一個約定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