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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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斷水是大事,百姓們平時吃飯洗衣全要用水,偏偏打的井全枯了,于是很多人都不遠千里挑擔來這運河處打水,打多了運河水位下降,汩都人開始抱怨;于是求雨臺就設置了“水長”,管登記打水的。 明韞冰緩緩重復:“水,長?!?/br> 大神看了他一眼,鄭重點頭。 “……”明韞冰陰沉地盯著梁陳嘴唇,感覺還是自己太縱容他了,一伸爪子想抓過來再要點補償,卻被上神輕而易舉閃過了。 下一刻臺外的一大堆人就擁上來把他團團包?。?/br> “你是水長嗎?!???!俺三天沒喝水了?。?!” “哇——”“別哭了別哭了,喲喲,馬上就有水喝了!” “怎么還沒開始???等一個時辰了!回去還要走山路呢,俺還等著天黑前回家喂老母呢??!” “……”明韞冰不發一語地被梁陳抓著肩膀,按在那個放著毛筆名冊的小桌子前,只見冊子上寫曰:“癸卯年甲寅曰戊午日辰時,王二丫,三擔;李小毛,兩擔;劉天狗,兩;錢婦,七桶……” “一擔就是兩桶,有的人拖親帶故就算一家,把家住何方、姓甚名誰記下,沒名字就記特點——”梁陳指著“趙禿”兩字說,“實在不知道就寫婦或丁,不知道寫的字用你們鬼語寫?!?/br> “……”明韞冰起身想走,但勢能被此人死死按住,掙扎無果,跟梁陳對視片刻,只好垂下眼睫,捏起那根一看就是代代相傳的毛筆。 梁陳把他的無名指和小指捏著并排扣住筆桿,沒管他盯著自己,對等的人溫和招手:“來?!?/br> 第一位是個年芳五十的老婦人,一看就是遠途跋涉而來,皺紋里全是風塵,黃牙坦露,可惜一開口明韞冰還以為自己學了一套錯的人話。 “……不好意思你說什么?” 老婦又手舞足蹈說了一遍。 “……什么?王?姓王?” 老人急得學了兩聲狗叫:“汪!汪!” “哦……汪家莊?” 明韞冰手腕如龍一下子寫了排狗爬字出來,梁陳低頭一看三個字只會寫一個:“……” 他突然想起來這位主雖然在大悲宮自己進修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書,但是……書面字他是很多都沒學的,是個美麗的文盲。 明韞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梁陳按下不語,招手讓第二位來,這是個畏畏縮縮的少年,人還沒有桶高,一臉面黃肌瘦,一見明韞冰頓時羞澀不敢直視。 “名字?” 少年忸怩:“七……七毛?!?/br> 明韞冰筆尖一頓,緩緩記下。 “……小狗灣,大槐樹下……”少年羞羞答答說完,抓著倆比他腰還粗的桶跑了兩步,又在梁陳警惕的目光里回頭,“jiejie你真好看!” “???!是大姑娘???!難怪這么盤靚條順的?。??”后面排隊那大漢吼道。 “…………”眼見人民群眾驚奇的目光不停在鬼帝大人驚艷的臉部、平坦的胸部以及顯眼的喉結處徘徊,梁陳慈祥地笑道:“這位是我的師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男性,不要激動?!?/br> 他那笑怎么看怎么像假笑,大漢噢噢噢了一路,粗獷道:“俺叫虎頭……” 明韞冰皺眉,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大漢閃亮的牛眼睛,又仰頭看了看梁陳。 大神以為他不會寫,憐愛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頓時在繁雜的日程里抽出了一點時間,心想還是晚上給他教一下繁體字好了。 就見他勾了勾手,梁陳彎腰將耳朵貼近,就聽明韞冰低聲問:“怎么會有人叫褲頭……” “…………” 梁陳正色嚴肅道:“嗯,實在欠妥?!?/br> 明韞冰頷首附和。 “梁半仙——!”遠處有人招手叫,“你在那干什么呢?!對岸鑿河挖出來個怪東西——過來看看——!” 他招手示意自己聽見了就來,而后說:“你先在這里,不準亂跑,飯點等我來找你?!庇种噶酥缸约好夹模骸芭芰宋揖椭??!?/br> 那紅痣一閃,就隱沒在英俊眉眼。是與魂契。 明韞冰眼尾抽了抽,可能是沒想到自己會被自己下的絆子坑到。 梁陳又習慣性地往下湊,目光相觸拉近,然后突然像是被那沉默眼底的天真驚醒,突兀停住。 我這是想干什么呢? 那是一個說近不近的距離,說悄悄話是聽不見的,做其他事又太遠。 大神掌控不好自己,后果是很嚴重的,但這會兒雅名“褲頭”的大漢完全沒發現這些暗潮洶涌,拍桌狂吼:“老爺們!這快渴死了!記完了嗎?!???!虎頭,虎頭!邱家坡小東村!五桶!” 明韞冰垂眼迅速寫完,抬指讓他走。 梁陳有點怔愣地收回眼光,感覺契約那頭,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其實從結契以后,只有當他靠近自己的時候,那無盡深淵似的心思里,才會有一點類似欣喜的反應。 但每次稍微一雀躍,就會被他沒有回應的態度打成更多的云涌傷心。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誠然是真——但既然相遇無法結合,又為何要相遇?既然已經遇見了,又怎么能狠心斬斷? 好像是無解的。 天幕變黑時,求雨臺里只剩下一個人,四面中空掃來帶著水氣的風,坐在欄桿旁,水面上被吸引不斷跳出來的黑魚被鬼氣一次一次地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