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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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五年,南洲一老農戲問勾陳上宮婚否,欲做媒。笑答,已思凡塵?!?/br> “已思凡塵”,究竟思的是凡塵,還是寒蜮之塵? 正史誤的不是一星半點,鬼帝根本沒有死――不過方才彡說他是個幻影,也就是說眼前的這是軀殼,而鬼帝的真魂已離體,還很可能是極痛之下自己走的。 也很能理解,畢竟一枚冽釘就能釘死一只百年兇煞,痛徹心扉,更何況他身上觸目驚心的那樣多。 梁陳思路快馬跑了一千里,還未回神,下巴忽然被冰涼的手指一擎,接著往下一拉,面前一縷呼吸。他預感到什么,收起通靈眼,眼前赫然就是鬼帝那張邪而美的臉,離得太近,驚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大紅裹著冷白,烏黑眼眸里一片輕薄的和光同塵在飄著,梁陳的心臟有點要造反的意思,可能是想把他打成內傷。在他愈發狂躁的脈搏里,鬼帝緩緩垂下濃墨似的眼睫,眼里微波流轉,像第一次見他似的,從他的眉骨端詳到嘴唇。 “幾乎以假亂真,”他輕聲說,聲音悶在紅綢里,聽不真切,但清冷如泉,頓了一頓,又道,“不堪用?!?/br> 梁陳聽不懂,但被這聲音弄得心如擂鼓,臉上也有點不對勁,血色要沖破修煉二十多年的臉皮,他忍不住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升天。 那紅綾也愈發焦躁,得了多動癥似的狂擰狂蹭。鬼帝許是不堪折磨,略微偏頭,垂下手,全身輕輕一抖,那本有些血色不足的嘴唇被磨成了櫻桃顆,微腫。 梁陳一看,彡還在不遠處抱手圍觀,頓時無比心虛,仿佛被捉jian在床。 “幻影?怎么個幻法?不是沒魂魄嗎?那不就是個牽線木偶嗎?這完全不像啊。明明這么……這么……”梁陳一邊亂想,一邊腳尖一點縱身過去,準備問問。 卻見彡頓時滿臉惡寒,全身一顫,一雙眼睛黯淡之后里放出了熟悉的目光。梁陳差點摔了,心里大罵彡撂挑子就跑屬實混帳。 ――蘇視一清醒,就發現自己站在冰天雪地,邊上還有座天階,一眼望去是數不清的臺階。有幾個人正爬在幾百階的位置,似乎是幾個狂風幫的匪首。 再一轉身,梁陳抱著個人落到他身邊,這人還穿著紅衣,蘇視大驚:“你在這種地方成親?!” “成你個……”梁陳含冤一口,然而他又不知道怎么控制那紅綾,試圖“松綁”,默念了三四遍,完全沒反應!鬼帝這個造型,叫人家怎么走路!還不是只能他扛著。 他想了一下,決定假裝沒聽見,走上那階梯:“從這上去,咱們進仙境了,這是湖底,先上岸?!?/br> 蘇視跟上來,兩人一道走,梁陳一邊簡單說了說太虛陣和石煤人的事情,略說了說鬼帝,避開了彡的部分。 蘇視看了眼高于他們幾十丈的匪首,說:“曉曉不在這里的通淵道里,大概在義學里?那圣女找的要么是你懷里這只鬼,又或者義學里還有別的東西?還有,你打算一直帶著他嗎?這可是危險物品?!?/br> “那只能上去才知道了,”梁陳道,又頓了頓,“不帶著能怎樣?我剛剛不小心把血沾他傷口上了……反正好像中了什么咒,我老有種不詳的預感……” “危險物品”閉著眼睛,好像失去了意識。 梁陳心想,幸好方才白霧里,他的傷處也都好了,不然他真抱不動。不過白霧里那種詭異的感覺……本想問問彡,他又掃一眼像模像樣拿荔三百變出了個拐杖往上踱的蘇子呈,真想踹一腳把彡踹出來…… 這自稱“彡”的神識是在本年年初造訪蘇視的軀體的。當時他大病一場,醒后便有了這個神識侵入,隨后他們開始調查偶人,彡一般在危急關頭跳出來指點他們,倒也不像要害人。 只是他也不說明自己的來歷,但會以蘇視的性命相逼,讓梁陳幫忙做事。他是什么目的,梁陳完全無從猜起,只能從他用的骨刀等武器猜測,可能是個白骨精。 “總不會是主仆契約吧哈哈哈哈,我看古籍上老說兇煞可以認主,也可以喚奴,一般都是血契?!碧K視隨口說道。 見梁陳一臉復雜,他拍拍梁陳肩膀:“怎么可能?要真是血契,你現在早成鬼了,你看你這面色紅潤有光澤的,不可能的。寬心,寬心,回頭問問徐國師,他什么都知道?!?/br> 梁陳以眉心為源,陣陣灼熱散發至全身――他還真寬不了心,不過他略一思索,心想難道還能死了不成?于是手動給自己的心拓了個三百丈寬,抱著只惡鬼跟蘇視往上走。 “好餓啊……”蘇視往階梯上一癱,掃了掃邊上光幕里的浮著冰的水,“里面有魚嗎?” 梁陳十分心累地看了一眼這心比天大的好友:“請問你什么時候能不想著吃?”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懂當一個小饕能有什么錯?!碧K視扒著透明光幕仔細地觀察起來。梁陳也索性坐下休息了,喘了口氣,又往上看了一眼,略為崩潰――怎么那么多層! 剛想完,那紅綢終于松了勁,變回一把紅線落回兩人手心,隨即隱沒了。 蘇視:“你來,這里好像有能吃的?!?/br> 梁陳瞅了一眼半昏睡的鬼帝,將他往地上輕輕擱下,湊了過去。 只見光幕之外是浮沉的冰,有些透明長須的東西在里面飄蕩,形如雨傘,一收一合跟喝醉了似的悠悠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