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亂臣 第13節
“董滄告訴我,如果我想要什么,就必須付出同等的東西?!?/br> 沈霓不識董滄是誰,更不明白他為何要探討這個問題。 沈照渡不管她有沒有反應,自顧自繼續說:“我也很想通盤托出,可是它好難看,皮開rou綻,猙獰丑陋,像陰溝里的腐rou,我不舍得你捧著些臟東西,可又見不得你捧著別人的……” 他把臉埋在沈霓頸側,粗喘著氣的嘴急切無章地吻著她,炙熱卻不劇烈,更像窮途末路上的苦苦哀求。 “沈霓,沈霓……”他嗚咽似的將她的名字反復咀嚼,急促的呼吸沖著她的脖子,“你不要嫌它丑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會嫌棄的,我求你不要嫌棄,試著去喜歡它好不好?” 如果不是這張臉俊朗得獨一無二,沈霓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假扮的。 權傾天下,敢一人單挑整個部落的昭武候怎么會有如斯軟弱落魄的時候? 胡亂的吻停了下來,沈照渡突然往側邊一倒,雙手像條靈活的蛇,圈住她的腰身緊緊箍住往懷里帶,嘴里還呢喃著:“你不要走,不要……” 喃喃自語終于消停,沈霓吐出一口氣,抽出手想撥開纏在自己身上的人,然而沈照渡根本不放,還把她抱得更緊,甚至連腳也用上,蜷縮著夾著她半邊身子。 “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沈霓側過頭,揪起沈照渡一簇從發冠下散落的頭發,用力一扯,依舊沒有反應,反而把軟趴趴的他扯得更近。 醉酒的他毫無防備,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耳朵和眼眶透著紅,無助地蜷縮著,似乎只有抱著她才能安心入睡。 沒由來的柔軟易折。 聽著他的呼吸趨于平穩,沈霓躡手躡腳地起身,然后將厚厚的被褥塞進他懷里,才算脫了身。 她喚來侍女,想讓她們給沈照渡換身干凈的衣服,可侍女嚇得連退兩步,躬身道:“侯爺不讓我們伺候他更衣,說誰看了他的身體,誰就是他下一個刀下亡魂?!?/br> 作為唯一一個看過他身子還活著的人,沈霓很想甩手走人,可看到沈照渡高大的身軀縮成一團,想到他在戰場上受過的苦難,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你們再打些水來,我幫他擦擦身?!?/br> 睡著的沈照渡乖巧得像只任人擺布的小狗,不管她怎么擺弄也一動不動。 沈霓俯身解開他的腰帶,抽出來時重得她差點閃了手,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柄軟劍。 他在用風光霽月掩埋自己的野蠻殺性。 剛才那些無望又莫名的哀求又回蕩在耳邊,沈霓仔細地拭擦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松弛的肌rou布滿猙獰的疤痕,像長長的蟲子,按下去仿佛還會有痛感。 “沈霓,你看看我……” 他忽然開口,神思飄遠的沈霓回過神,見他眼睛還閉著,明白是夢話,攏起他敞開的衣襟,把嬤嬤做給她耍的玩偶砸他腦袋:“誰要看你?!?/br> 第15章 十五 大裕以左為尊,左都督作為武官之首,沈照渡一貫是站在最前的,可今天他的頭痛得快要裂開,干脆往后退了幾行,和從三品的董滄站在一塊。 “你的酒真差勁,喝得我的頭越來越痛?!辨倱崴镜娜诉€在遞奏折,沈照渡看了旁邊端正持笏的董滄一眼,發現他神清氣爽,不見半點難受,“你自己喝的那些不會兌水了吧?” “冤枉啊沈都督?!倍瓬婧翢o誠意求饒,“小的不過在送走您之后喝了夫人親手熬的解酒湯罷了?!?/br> 看到沈照渡黑下去的臉,董滄故作驚訝:“難道你沒得喝嗎?” “爺掌爛你的嘴,看你拿什么喝?!鄙蛘斩膳e起笏板扇過去,順手提了提自己香噴噴的衣領。 鎮撫司終于匯報完畢,龍椅上的蕭鸞敲了敲扶手上的龍頭,思索片刻后開口:“漠北又有蠻夷進犯,朕打算一舉將他們擊退五百里外,以示震懾,還邊境百姓一個清凈?!?/br> 一聽到要打仗,文武百官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前前后后細聲討論起來。 戰爭勞民傷財,如今國庫才充盈了點兒,扛得住再征漠北嗎? 但當今圣上不同于先帝,做事果斷說一不二,聽不得反駁的聲音,手里還握著沈照渡這把殺人如麻的金刀,都不敢當第一個反對的人。 董滄用手肘撞了撞沈照渡:“都督又要忙起來了?!?/br> 沈照渡一向不愛跟人議論,聽到董滄的話,在一堆吵雜聲中蹙起了眉頭。 漠北大部分城池都是他打回來的,如果蕭鸞不是在開玩笑,他必是要掛帥出征。 那沈霓怎么辦? 也不是不能帶她去,他還很想讓沈霓看看他殺敵的英姿,但刀槍無眼,傷到她怎么辦? 可不帶她跑了又怎么辦?那群牛鼻子看著就不安好心,隨時要跟他搶人的。 越想眉頭鎖得越深,正當他要上前反對時,蕭鸞突然開口:“右都督何在?” “臣在!” 一個虎背熊腰的髯夫從武官之首出列,抱拳站在寶座臺之下。 蕭鸞端詳著他,一會兒才說了聲好。 “朕現在就封你為征北大將軍,率十萬精兵討伐漠北蠻夷,司天監擇日后出發?!?/br> 右都督跪下:“臣領旨!” 不等任何人反應,蕭鸞再次點名:“左都督?!?/br> 沈照渡出列:“臣在?!?/br> “你左都督府的兩位副將皆是征北的功臣,這次也跟隨征北大將軍一同出征?!?/br> 董滄一震,急得猛地抬頭看龍椅上的人。 這、這是要削了沈照渡的兵權,還卸掉他兩條胳膊? 朝堂上百官心思各異,有震驚的,也有幸災樂禍的,唯獨局中人神色輕松,鞠躬領旨:“臣遵旨?!?/br> * 下朝后,沈照渡又被留了下來。 “在怪朕沒讓你去出征嗎?” 沈照渡口是心非道:“沒有?!?/br> 雖然他并不想去,但不代表其他人可以搶他的風頭。 右都督賀洪沒有從龍之功,是蕭翎提拔起來的武將,只鎮壓過幾次農民起義,從未有過征北的經歷,憑什么讓他去掃蕩已經趨于平靜的漠北? 如今的平靜可是他沈照渡用血汗鑄造起來的,豈有拱手讓人的理由。 蕭鸞也不拆穿他,只招手讓太監把地圖呈過去給他看。 “如今政局還算穩定,朕打算簡單辦一場春蒐。地點也定好了,在京畿與趙州交界的圍場?!?/br> 趙州? 果然,見他眉毛挑起,蕭鸞繼而玩味說道:“圍場內的行宮守衛一半由禁軍負責,另一半由趙州衛所負責?!?/br> 而沈霓的父親正是趙州衛所的指揮使。 沈照渡的怨氣頓時消散,頭不痛,目也不眩了,急忙問:“什么時候出發?” “瞧你急的?!笔掻[奪過他手中的地圖,“說是春蒐,但朕還有任務交予你?!?/br> 太監又把一份奏折遞給沈照渡。 “這些人小動作多多,朕打算借春蒐引蛇出洞,將他們一網打盡?!笔掻[示意他翻開,“若他們到時候真要行刺朕,你就直接動手,不是的話……” 他笑意溫和,說出的話卻殘忍至極:“鎮撫司的人會協助你動手,寧殺錯不放過?!?/br> 狩獵用的都是真箭矢,要傷人何其容易,再多的陰謀用一句意外就能掩蓋。 沈照渡翻開奏折,里面的人他一個人都不認識,殺起來一點愧疚也不會有。 不過認識也無所謂,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他把奏折收進袖子,眉飛色舞:“春蒐時記得給臣分一個寬敞的寢殿?!?/br> * 走出宮門時,沈照渡又看見董滄在外面徘徊張望,見他出來,忙要迎上。 “陛下和你說什么了?”等沈照渡出來的這段時間里,董滄已經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漠北的駐軍本歸你管,現在陛下讓賀洪出征,你覺得回來時兵權還會交回你手上嗎?” “是又如何?!鄙蛘斩上胫撊绾卫么荷L利誘威逼沈霓,心不在焉回,“就算沒回到我手上,也絕對落不到那廝手上。他是控制欲強且疑心重的人,收回兵權是遲早的事,我可不想每天擔驚受怕?!?/br> 怕哪天就功高蓋主,死于非命。 董滄自然也想到了這層,只不過…… “沒了大半兵權,你的處境會變得尷尬且危險?!倍瓬媸钦娴男奶鬯?,用半條命換來的勛爵軍功,一句話就被迫交付出去,“你要多為自己打算?!?/br> “怕什么,這世上能殺我的人還沒出生?!鄙蛘斩煞砩像R,心中的雀躍已無法掩蓋,“如果你是擔心賀洪會不會威脅到我……” 他不屑一笑:“前提是他能奏凱班師?!?/br> * 可他快馬加鞭回到侯府,進門時卻猶豫了起來。 昨晚的記憶他一點也沒想起來,但醉酒前的事情他還是很清楚的。 他問了董滄很多問題:“我有個朋友,被一個姑娘拋棄過,所以他要圈禁她報復她,但是他有時候又好像舍不得……” “得了吧沈照渡,”微醺的董滄打了個酒嗝,“你哪來的朋友,說的是你自己吧?!?/br> 一開口就被揭穿的他惱羞成怒,捋起袖子就要動手。 董滄怕了他,連連求饒:“行行行,你很多朋友,都督請繼續?!?/br> 沈照渡不想再丟臉,坐下來繼續憤懣喝酒,董滄卻笑了:“連喜歡個人也遮遮掩掩,毫無膽識,愧為猛將?!?/br> 酒氣上頭的他頓時被激到了,義憤填膺地揪起董滄的衣領大吼:“誰說我沒有的,我現在就回去告訴她!” 說完仰頭把剩下的半壇子烈酒飲盡,趔趄搖晃地走出董府,后面發生的事他一概全忘了。 跨進三進院,清脆的笑聲好比黃鶯出谷,沈照渡停在黃山松盆栽后,探出半只眼睛望進院子里。 日光正好,沈霓穿著件湖藍色的半臂,下身霜白色的纏枝紋百迭裙裙擺上有金光隱隱而動,及腰的青絲只用一根玉蘭花象牙簪松松挽著。雖樸素,可遮蓋不了榮華殊色。 她手里拿著個沒縫口的布老虎娃娃,穿針引線,可好些棉屑不聽話,她縫一針就冒出幾簇,急得她把娃娃遞到對面的嬤嬤面前。 “是不是棉花塞太多了?” 沈照渡忍俊不禁,院子里的兩個人同時抬頭看向他。 他悄悄偷望沈霓,不敢直視,目光落在她手上,再昂首挺胸才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