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就在這個時候,東明自告奮勇,請求說能否讓他一試。 “你?”盧柏打從心底就沒覺得東明能幫上忙。 東明卻不依不饒,“我是蘭淅的師兄,剛剛我聽到他的聲音,他應該是醒了,讓我和他通話,他會給我面子的?!?/br> 盧柏思索兩秒,給岑默遞了個眼神。 岑默了然,再次接通越野的通訊頻段,這才有了東明和蘭淅的對話。 “蘭淅,我是師兄?!?/br> 通信沒有斷。 盧柏眸光一亮,示意東明繼續。 東明摳著指甲縫里的黑泥,他做這些不全是為了盧柏他們的任務,更多的,是為了“先知”允諾的人上人的地位,以及,與從前別無二致的精致生活。 在來之前,“先知”就叮囑過東明,叫他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把這個能終結末世的人帶回去。 東明先前不知道“先知”要的人是蘭淅。 可是當他來到蘭淅曾經的家中,見到死而復生的蘭淅,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蘭淅蘭淅蘭淅—— 又是蘭淅! 全天下的好事怎么全讓蘭淅占了? 東明憤恨的同時,內心深處也滋生出一絲恐懼。 倘若他這一趟不能把蘭淅帶回去,“先知”會怎么對他呢? 通訊器被遞到眼前。 東明艱難吞咽一口,接過通訊器,干巴巴地開口,“當時,你的尸體還是我幫你收的呢?!?/br> 通訊器另一邊。 蘭淅垂眸,神情淡淡,“你說你是我師兄,證據呢?” 或許是大雨,又或許是其他什么東西的干擾,通訊器里總是夾雜著揮之不去的電流音,這為東明的聲音更添滄桑。 東明:“當年,那首歌,是我抄襲。是師兄對不住你?!?/br> 這聲道歉,跨越了時間、空間,還有生與死。 從繁榮的都市,到末世枯樹林;從蘭淅被人殺害,再到蘭淅重生。 晚了整整十年。 蘭淅不為所動,倒是從這不復往日清亮的嗓音中聽出了一絲熟悉,“之前,在我家,拿槍掃射的人是你吧?!?/br> 東明汗顏,“是、是我?!?/br> 蘭淅沒想到,過去10年,他那位總是什么都要和他爭、格外光鮮亮麗的師兄東明,居然會變成那副窮困潦倒、須發叢生的邋遢模樣。 東明:“當時我看到你死而復生,才口不擇言,蘭淅,你沒有生氣吧?” 蘭淅最大的秘密就在東明的“道歉”中被揭開。 蘭淅沒忍住,扭頭看了眼賀雪生,發現小孩兒也正在看他,綠眼睛盈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蘭淅敲了下他的腦袋,輕聲道:“好好開車?!?/br> 然后才對東明說:“我不和不相關的人生氣?!?/br> 聽到這話,盧柏突然覺得,讓東明和蘭淅通話,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 蘭淅的態度從頭到尾都很冷淡,更別提故人重逢的喜悅了。 盧柏有預感:東明留不住蘭淅。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蘭淅說:“沒別的事的話,掛了?!?/br> 東明忙道:“別掛!別掛!蘭淅,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但、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師兄錯了、師兄真的知道錯了。老師死后,師兄就你這么一個親人了,蘭淅,你不能不管師兄??!蘭淅、蘭淅!” 柯爭罵他:“別嚎了,人家掛了。盧哥,這個辦法行不通,再想想別的辦法吧?!?/br> 盧柏看著幾乎要看不見的越野,以及剛接通就被人為掛斷的通信,嘆息道:“只能如此了?!?/br> …… 自打蘭淅從賀雪生口中聽說今年是2033年,時間已跨越至10年后,再加上重生后的所見所聞,蘭淅猜測,他在這世上唯一親近的老師,恐怕…… 東明的話無疑佐證了他的猜測。 越野車內,氣氛凝滯。 賀雪生不斷拿余光去看蘭淅,想說點什么,但話語的力量是蒼白的,無法抹平這劇變的10年給人類帶來的傷痛。 賀雪生從不心疼全人類,他只心疼蘭淅。 蘭淅不是個沉眠過去、悲春傷秋的人,他向來樂天、積極面對生活,因此只放任情緒難過低落一小會兒,便重打精神。 隨后,當場揪住了旁邊小孩兒偷瞄向他的目光。 蘭淅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正了正神色,“就像我師兄說的,我死而復生,可能是鬼,鬼都是吃小孩兒的,你不害怕嗎?”說著,兩手成爪,在賀雪生面前張牙舞爪。 小小一只的賀雪生斂眉,輕哼:“幼稚?!?/br> 蘭淅:“……” 沒逗到人。 蘭淅撇了撇嘴角,不到兩秒又快樂地笑了起來,輕輕哼著歌。 賀雪生覺得稀奇,如果不算從前在網絡上的聯系、也不算那段他變成“阿雪”的短暫時間,這就是他第一次面對面地和蘭淅交流。 他設想過很多次蘭淅的性格,可是想象中的蘭淅都不及眼前這個蘭淅鮮活。 真好。 賀雪生聽到自己的心聲。 ——真好,蘭淅還能重生,他們還能相見。 蘭淅哼的歌旋律輕快,躍動的音符從越野車窗飄向外面的世界,混合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有一種別樣的空靈之美。 越野車行駛過的地方,枯木逢春,干枯的樹木枝椏鉆出一點新綠,嫩生生的,任憑風吹雨打,也不失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