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逍敷衍搪塞過去，拽住一個亂竄的小屁孩，問：“老頭子呢？”

    小屁孩一手拿著雞腿，一手拿著一截玉米，給他沖湖邊指了個方向。

    畢逍順著他的手勢，遠遠瞧見一個白色身影，周圍站了一圈人。

    其中一個高挑的背影，站在人群中很顯眼，讓人很難忽視。

    畢逍目光閃動，快步走了過去。

    畢老頭子穿著太極服，正在湖邊打太極，任周圍紛紛擾擾，都不動搖。

    他周圍站著洪葉，畢振文，他小姑，他小姑的女兒，還有彭旭昇。

    ——彭旭昇怎么在這里？

    他跟洪葉有好幾個月沒見了，他安分地叫了聲“媽”。

    這幾年搬出來后，他跟家里的關系一直平平淡淡。他們之間似乎養成了一種默契：想要相處下去，就不要碰觸對方的雷區。

    這些年，洪葉沒提起過他是同性戀這件事，但畢逍知道她心里還是沒過去。

    他也不可能因為洪葉不接受，就改變自己的性取向。

    這么多年過去，歲月在洪葉和畢振文臉上，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痕跡。

    或許那次矛盾大爆發，畢逍離家出走后，洪葉才深刻發現，原來自己跟兒子之間，存在那么厚的壁壘和那么尖銳的矛盾。

    畢逍看向彭旭昇，問：“你怎么在這里？”

    “部門聚餐?！迸硇駮N說，“有一批實習生轉正了，大家一起慶祝，剛巧也在這里?！?/br>
    畢逍想了想：“那個叫小羅的小姑娘也轉正了嗎？”

    “嗯，她很細心，也很聰明，在所有實習生里面是最優秀的?！?/br>
    畢老頭子打完一套拳，這才搭理人了。

    他拿著毛巾擦汗，眼神掃過所有人，最后打量著彭旭昇：“你是昇昇？”

    眼神依舊那么好使。

    彭旭昇點頭：“是我，爺爺，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老頭子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他：“謝謝你小朋友！”

    畢振文笑著說：“爸你竟然還記得旭昇?！?/br>
    “那可不！上次我住院，他還跟逍逍來看過我——哎，好像也過去好幾年了?！?/br>
    洪葉和畢振文都愣了一下。

    老頭子又對著畢逍說：“你小子戴著口罩干什么？”

    畢逍簡短地說：“拔牙，腫了?！?/br>
    畢逍嘴還疼著，親戚給他塞了一堆吃的，他吃不了，彭旭昇便給他倒了杯玉米汁。

    兩人站在河邊，望著翠綠的山頭，飛鳥成群掠過。

    畢逍慢慢喝著玉米汁，原以為會很無聊，但彭旭昇在，好像就算這么站著不說話，也很美好。

    靜靜站了一會，彭旭昇忽然說：“剛剛洪阿姨讓我今年回去一起過年?！?/br>
    畢逍咬著吸管，微微一愣：“嗯？”

    彭旭昇說：“讓我喊上我媽，還有我爸?！?/br>
    -

    除夕。

    時隔七年，兩家人再次坐在同一桌上，一起吃團圓飯。

    飯菜還是洪葉和池莉薇一起準備的，畢振文和彭東依舊在沙發上看電視。

    一切變了，又好像沒變。

    彭旭昇一直懷念的場景，從夢中再次變成了現實。

    吃飯的時候，洪葉突然說：“有時間回來住住吧?！?/br>
    畢逍夾菜的手一頓，差點以為洪葉是對自己說的。

    但他抬頭，發現洪葉正看著池莉薇。

    池莉薇笑道：“房子都賣了，總不能賴住在你家里吧？”

    洪葉沒說什么，起身離開了，過了一會，從臥室里拿出一份文件。

    她將文件遞給了池莉薇。

    池莉薇接過文件，翻開看了幾頁，霎時變了臉色。

    前幾年，她的作品被人抄襲，跟對方打了幾年官司，一直受到媒體的高度關注。有人得知了她的住址，時不時有對方粉絲進行sao擾。那時她病了，彭東又出事了，家里經濟狀況不太好，她就忍痛把房子賣了，為了彭旭昇工作方便，搬到了一個新的小區。

    池莉薇的手有點抖，難以置信地看向洪葉：“你……”

    洪葉對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還記得嗎，沒結婚之前，我們約好住對門，才買了這個房子?！?/br>
    她拉住池莉薇發抖的手：“這是我們的房子，你不想要了，我就買下來，等你想回來了，我隨時還給你?！?/br>
    這件事，除了畢振文，其他人都不知道。

    畢逍和彭旭昇也愣住了。

    洪葉沒過多解釋：“吃飯吧?！?/br>
    ……

    晚上畢逍和彭旭昇窩在沙發上看春晚，還盤著腿打了幾把游戲。

    洪葉看見了，沒說什么。

    畢逍跟彭旭昇咬耳朵：“你說他們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彭旭昇想了想，“我媽應該看出來了?！?/br>
    畢逍睜大眼睛。

    池莉薇知道，那不就相當于洪葉知道嗎？

    畢竟她倆是閨蜜，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彭旭昇笑著將剝開的巧克力送到他嘴邊，“這不是好事嗎？”

    巧克力很甜。

    畢逍舔了舔，心想，也是，如果洪葉真的知道了，反應卻這么平靜，是好事。

    “嘭！嘭！嘭——”

    窗外突然炸開一片煙火。

    璀璨而奪目。

    煙火倒映在畢逍眸中，如同細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