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是那個時候柏攬洲根本不想承認這一點。他見過魏無酒的畫,卻只覺得平平無奇。技巧平平無奇,內容平平無奇,色彩平平無奇,一切的一切都平平無奇,不過是庸人之作。 這樣一個庸人,也配和他齊名? 改觀是在他看到魏無酒的《快哉風》的時候。那時候魏無酒的畫作技巧還不夠成熟,細節處充斥著稚嫩,甚至因為抽象的內容被很多人批評為“一無是處”“不知所云”。 毀譽參半的畫作卻讓魏無酒這個名字脫穎而出,而在看到《快哉風》之后,柏攬洲的態度則是贊不絕口。 這是一種很新的畫法,是柏攬洲從未見過的畫法。并且與那些批評這部畫作“一無是處”“不知所云”的人不同,柏攬洲的父親是華國人,他也讀過古老的東方的歷史,從魏無酒的畫中看到了獨屬于古老東方的無聲語言。 那是他從小到大看過的無數畫作中都沒有出現過的語言,是能將人帶入另一個空間的語言。 從那一刻起,柏攬洲忽然間開始對魏無酒產生了興趣。他找遍了魏無酒所有的畫作,按著順序依次觀察,卻發現魏無酒擁有這樣獨特風格的畫作唯有《快哉風》一幅。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柏攬洲開始關注魏無酒的畫作,可魏無酒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其他的畫作問世。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柏攬洲的失望越來越濃。當失望聚集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柏攬洲甚至開始懷疑,懷疑魏無酒是不是江郎才盡,再也畫不出這樣精彩的畫作來。 然而,就在長時間的失望和無奈中,柏攬洲等到了《卷珠簾》,這幅讓他在很久以后再想起來都會覺得驚艷的畫作。 這一次,面對魏無酒遭受的質疑,柏攬洲開始為魏無酒辯駁,他會告訴他遇到的每一個人,《卷珠簾》是一幅多么驚艷的畫作。 柏攬洲忍不住說:“沈游,你不是學畫畫的,你不懂畫作的藝術,你不知道《卷珠簾》是一部多么偉大的作品,它配得上在幾百年幾千年后都被人津津樂道。這樣的技法消失,是這個世界的遺憾?!?/br> 這話說得當真是漂亮,漂亮到沈游覺得柏攬洲這人哪哪兒都不好,唯獨眼光還可以。 但這樣的話忽悠不了沈游。沈游用一種冷靜的、堪稱冷漠的語氣說:“你說得對,我不懂藝術,也許真的如你所說,阿酒不再繪畫是整個世界的損失??墒前財堉?,你為什么不問一問自己,這個世界為什么會遭到這樣的損失?” 沈游的嘴角是掩飾不住的嘲諷:“柏攬洲,是因為你的嫉妒,才讓阿酒失去了雙眼,你現在卻想讓阿酒教授你繪畫技巧——你不覺得這個想法,真的很離譜嗎?” ****** 沈游是拎著一袋水果回來的,全是他剛剛挑好的、魏無酒最愛吃的橘子。 沈游進門的時候,魏無酒已經起來了,正坐在桌前吃早飯。旺財哼哼唧唧地賴在魏無酒的腿邊,仰著頭,還需要魏無酒喂他。 沈游覺得自己有病,否則怎么會和一條狗吃醋:“你倒是喜歡他,吃飯還得你喂?!?/br> 魏無酒摸著旺財毛絨絨的頭:“自己的兒子自己喜歡?!?/br> 沈游撇撇嘴,沖著旺財呲牙。旺財懶得理他,又蹭了蹭魏無酒的腿,大尾巴在沈游面前晃啊晃,無聲的挑釁。 沈游坐到魏無酒的對面,橘子香撲鼻而來。魏無酒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但鼻子卻是一如既往的尖:“大早上的買橘子?” 主要是不買點東西回來,沒法和魏無酒交代自己早上出去干嘛了。沈游眨眨眼,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聽說早上的橘子最好吃,放到晚上都不新鮮了?!?/br> 說著,沈游將手上的橘子遞給魏無酒:“嘗嘗?我把絲絡都摘下去了?!?/br> 魏無酒嘗了一口,眼睛都瞇了起來:“好吃,我還要?!?/br> 沈游笑著投喂魏無酒,順腳把旺財踢到一邊。 旺財:“???” 魏無酒就這么乖乖地吃了早飯,好像真的相信沈游一大早出去就只是為了買橘子。 只是臨出門前,魏無酒問他:“你要不要在家里補覺?店里我自己去就可以的?!?/br> 聽到這句話的沈游眼皮都顫了起來,他忙不迭地說:“補什么覺?我一點都不困?!?/br> 不就是一晚上都在尋思柏攬洲是來干嘛的嗎?不就是一晚上沒睡今早還起得早嗎?多大點事,他一點都不困。 “哦?!?/br> 魏無酒沒什么表示,他彎腰摸了一下旺財的狗頭,說道:“那就和我一起走吧?!?/br> 眼見魏無酒轉身出門,沈游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旺財小店一如既往的冷清,不是旅游旺季,一天到頭其實也沒有幾個顧客。只是魏無酒閑不住,哪怕沒有顧客,也不愿意待在家里。 他又拿起了那個裝有齊滺手辦的檀木盒子,為大客戶趙陵川做手辦,沈游就在店里幫著打掃衛生干點雜活。 就在這時,店門突然被打開,門口娃娃“歡迎光臨”的聲音聽著有些刺耳。沈游抬頭,發現進來的是個穿著洛麗塔、戴著淺色假發的小姑娘。 沈游看了一眼魏無酒,發現魏無酒沒有起來的意思,便自己揚著笑臉招呼客人:“你好,請問要點什么?” 小姑娘說:“我自己看看就行?!?/br> 沈游點點頭,將路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