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對人類世界的評價是什么樣的呢？】

    “在曲折中發展吧，人類的發展不會一帆風順，但只要活著，多多少少有點進步?！睆堛憞@了一口氣，“其實我越發害怕回到人類世界，真是古怪的想法?！?/br>
    “如果當初跟著宏鋼人一起走就好了?！?/br>
    “其實我現在轉頭回去也不是不行，但又擔心老伙計們看到我這副樣子，擔心把災難引到宏鋼人的世界?！?/br>
    “真是患得患失?！?/br>
    【好吧，您辱罵了【夙愿】，被失實癥折磨到現在，有沒有一種后悔的意思呢？如果再給您一次機會，會怎么選擇，會繼續罵它嗎？】

    小葫蘆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頗有一種擠眉弄眼的感覺。

    相處了這么久，它也知道張銘的性格了，偶爾開幾句玩笑并不要緊。

    “后悔？我張銘做事，從不后悔！”

    暫且處于清醒狀態的張銘，拍了拍胸膛，叫囂道，“我現在就再罵一次【夙愿】！”

    “日你媽的救援隊……啊，不小心罵錯了?！睆堛懗ＣＨ淮蠛?，罵了一句，“【夙愿】，你真是個大傻逼??！”

    小葫蘆搖搖晃晃的，就像喝醉了酒一樣，這是它少有的快樂時間：【對比起過去，您當前的攻擊性有待提高?！?/br>
    張銘也覺得，隨著失實癥的長期持續，他的聯想能力下降了不止一星半點，連罵人的犀利程度都下降了不少。

    最終他嘆了一口氣：“其實吧，不管我罵不罵它，它都得糾纏于我。它不會放棄我這個錨定，不是嗎？”

    “第二，罵它的感覺，就像是拳打拜振東，腳踢馬卡龍，你知道拜振東，馬卡龍是誰嗎？他們可是當今世界的全球領袖，我蒙著臉沖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雖然事后遭受全球通緝，但當時的心情還是很愉快的……”

    張銘眼睛一亮：“對了，我給它取了個綽號，叫做【夙瑪瑪】，今后就叫它【夙瑪瑪】！”

    小葫蘆一直在笑，它可能覺得這家伙的腦回路異于常人，明明都這幅樣子了，居然還敢挑釁強大的“夙瑪瑪”。

    【我對您的回答很滿意，因為我也很想罵它，明明是它干的壞事，卻把臟水潑到我身上，可我偏偏沒辦法洗清這種嫌疑?！?/br>
    【現在輪到您的愿望了，只能是一個小小的愿望哦?！?/br>
    “我想知道，怎么樣才能斬斷錨在我身上的那條線？”

    經過這么長久的接觸，張銘也差不多知道，什么叫大愿望，什么叫小愿望。

    任何涉及到葫蘆本身的存在，都是大愿望，哪怕它心情再好，高概率會拒絕描述它本身的事情。

    其他的信息，對它來說大都只是些小愿望，不值一提。

    葫蘆想了一陣子，有些誠懇地說道：【按照當前的情況，您很難做到這一點?！?/br>
    【因為您的精神狀態一直很糟糕，有很多辦法，您用不了?！?/br>
    【我不能告訴您這些辦法，它們大都和魔神有關，求助魔神的幫助，只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br>
    【當您尋找到一個合適休養的世界，精神狀態足夠好時，我會幫助您?！?/br>
    “是這樣嗎……”

    看樣子，這小葫蘆并不知道我全部的底牌。

    張銘心中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強行吞噬時空之蟲的第二規則，斬斷這一條錨定。

    “時空之蟲”作為魔神級別的存在，總不可能連一條小小的魚線都斬不斷。

    可是，一方面吧，他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挑選雜七雜八的魔神規則；另一方面，他的精神狀態太差了。當前的精神值只有可憐的一千多點，這根救命稻草，他看得見卻摸不到。

    ……

    ……

    崩潰藝術家·張銘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為了保持理性，清醒的時間愈發短暫，從三天一醒，到五天一醒，再到七天一醒……

    人類文明最強大的傳奇戰士，本世界群落的超凡者，沒辦法和看不見的敵人戰斗。

    人的光芒，在無比強大的天災面前，只是閃爍著微弱的光。

    然而就在某一天，張銘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得了“失眠癥”。

    “失眠癥”是失鄉人癥狀當中的一個常見心理疾病，顧名思義，會失眠，怎么都睡不著。

    其實這毛病算是輕的了，畢竟敢于來到魔神之海冒險的，基本上都是強者，十天半個月不休息，問題基本不大。

    更何況現代科技中，總歸會有一些“鎮定劑”、“麻藥”之類的東西，睡不著還不能讓伱直接昏迷嗎？

    故而失眠癥，算是一個比較輕的癥狀。

    但對張銘而言卻是要命的了，因為他只能在夢境中更好地抵御“失實癥”，現在沒辦法睡覺了，“夢境防火墻”將直接失去效果！

    而且張銘的體魄太強，必須要大量的麻藥與鎮定劑才能麻醉，就算宏鋼人確實贈送了一些天然植物麻醉藥，也就只能支撐幾次使用。

    于是最終只有一條活命的道路：求助葫蘆。

    不求助葫蘆的幫助，他沒辦法睡眠，很快就會“失實癥”吞沒，失去生命。

    這種命運cao縱的既視感實在太強，老羊頭止不住地哀嘆——這不是和【夙愿】cao縱六盲的一生，一模一樣了嗎？

    石瑪瑪同志早就躺平了……或者說石瑪瑪大人真的嚇到了，魔神的力量，恐怖如斯！

    人家明明能搞死你，偏偏不搞！

    得慢慢折磨！

    石瑪瑪大人驚呆了，它當初好像向葫蘆女士，許了很多很多很多愿望來著。

    但它一點代價都沒有支付??？！

    難道先搞死張銘，再來搞死我？

    話癆葫蘆早就變成了呆葫蘆，它非常沮喪，卻又不得不為自己辯解那么幾句：【我得事先聲明，這不是我做的?！?/br>
    【唉，雖然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也不可能得到你們的信任了?！?/br>
    【當然，幫助您入睡，我確實能做到?！?/br>
    【您就算不許愿，我也會幫您的?！?/br>
    ……

    ……

    光陰流逝，三年之后又是六年。

    更加殘酷的事情發生了，昊哥可能要堅持不住了。

    這老狗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差，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樣子，它吃得越來越少，最近，開始不吃東西了。

    六年當中，張銘身上被掛了一百多個“失鄉人”癥狀！

    大概一個月，只能清醒那么兩三個小時。

    這還是建立在有葫蘆幫助的基礎上，否則他早就精神失常，跳進了汪洋大海當中。

    “這就是和魔神對抗的難度嗎？所有的一切都被牽著走，它想讓我做什么？它想要得到什么？”張銘艱難地活著，望著藍白的天空，喃喃自語。

    【您的精神狀態，只支持您清醒3個小時，然后就必須要入睡了?！?/br>
    第三百零六章 既然要死，不如搞一把大的

    至于代價，張銘察覺不到所謂的“代價”。

    和葫蘆的聊天過程，其實很愉快也很舒暢。

    它非常聰明，一開始不懂的東西，很快就能聽懂，也變得越來越人性化。

    它也知道張銘越來越多的記憶。

    或許唯一的“代價”，便是……信任！

    在長時間的相處當中，很難不去信任一個能夠永遠保持良好心態，永遠保持溫和，永遠不會生氣，并且有一點能力的神秘存在。

    但信任——這個代價可實在太高了！

    老羊頭以最為嚴肅的語氣，告誡了一點：“想一想吧，它是怎么出現的？想一想，它的最終目的是什么？它就是為了等待你死去！”

    “想一想，你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失鄉人癥狀？你所謂的幾年，幾十年的陪伴，在魔神眼里，只是瞬息之間?！?/br>
    “伱的信任，只是別人的玩具！”

    “它，只是想要放長線，釣最大的魚！”

    “好吧……我也知道這一點?！睆堛懫鋵嵪胝f點sao話，安慰一下暴躁的老羊頭。

    但他當前貧乏的想象力，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他又能怎么樣呢？

    讓一個快要凍死的人，拋棄身上的棉襖？

    讓一個瘸了半條腿的人，拋棄唯一的拐杖？

    讓一個快要渴死的人，拒絕眼前的清泉？

    除非他現在就想死，否則……真的做不到??！

    老羊頭自然知道自己在說廢話，只能哀嘆一聲，陷入到沉默當中。

    于是，在談話結束后，張銘呆呆地看向時空之蟲那龐大的尸體——他終于明白為何老羊頭在那時候會如此震驚了。

    現在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當初是怎么殺死一個魔神的？

    一個尚未穿越過來的魔神【夙愿】，便讓他感受到了如此恐怖的壓力，甚至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被動挨打。

    生命有時候就像雜草一樣，張銘只不過稍微堅強一些的雜草。

    除了最后的底牌“記憶圖書館”未出，那是真沒辦法了。

    然后等他離開月球，頭暈腦脹，各種癥狀開始發作時候，小葫蘆又會飄過來，溫和地說道：【請問您有什么想讓我幫忙的嗎？】

    【請問，您感覺怎么樣？】

    沒有它的存在，張銘已經死了！

    這種感覺實在過于割裂，張銘實在是分不清真實與謊言……

    人的頑強，在無法抗衡的天災面前，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