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你怎么了？”

    宋野見沈前一直盯著自己不說話，不由遲疑道，“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這時，沈前的意識已經越加微弱，靈魂之中有黑暗不斷擠壓而來，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于是勉強凝聚出最后的力氣，身體猛地撲了出去，一拳打向宋野的咽喉。

    此時的沈前雖然境界只是初武者，但他的戰力已經接近高武者，而宋野只有中武者的實力，以他本身的境界，絕對不可能躲過沈前暴起的殺招。

    沈前不知道如果自己認錯人了，真的殺了宋野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但他此時只能賭一把。

    宋野的表情變得驚愕，也有一絲憤怒，他大喝道，“沈前，你做什么！”

    但沈前的速度太快，而且并沒有停手的意思，只是眨眼間，他的拳頭已經快要碰觸到宋野的喉嚨。

    也就在這瞬間，宋野的表情忽的一變，由之前的錯愕憤怒，變成了淡然和無奈。

    “居然被你找到了……”

    “宋野”搖了搖頭，輕輕一揮衣袖，毫無煙火氣的化解了沈前的殺招。

    與此同時，沈前感受到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憋悶驟然一松，他又能夠再次暢快的呼吸。

    相對的，四周的一切則是凝滯了下來，包括半空之中的強者，和在幸福小區圍觀的那些居民，全都定格在了原地，仿佛時間停止。

    沈前見狀一喜，知道自己的猜測正確，周易王或許能逆轉時空，但他要竊取自己的命運，卻必須在無聲無息之間進行，這是“命運一道”的規則使然。

    一旦被自己發現了異常，竊取的進程也會隨之終止。

    “我本以為你是因為‘火種’才能崛起，但現在看來，你本身的天賦也算不錯，居然短短時間就發現了‘命運’的巧合性?！?/br>
    “宋野”笑呵呵的說道。

    “巧合性？”沈前眉頭一皺。

    “這是施展‘命運一道’的必要條件之一，反之也就是它的漏洞和弱點?！?/br>
    周易王耐心的解釋道，“這世上不存在絕對無敵的‘道’，命運無常，只有不被看見的命運才是命運，你發現了精心布置的化身，就等同于你看見了命運，此道自破?！?/br>
    沈前聽得一愣一愣的，只能感慨命運一道的特殊，他無法以正常的戰斗方式對抗周易王的“道”，但同樣的，周易王也不能用蠻力竊取他的命運。

    “宋大哥……是什么時候變成了你的化身？”

    沈前默然片刻，忽的問道。

    “呵呵，這只是本王十多年前游歷靖城，隨手布下的一顆棋子，當時只是心有所感，沒想到這顆棋子差點就發揮了大作用，可惜了……”

    周易王笑道。

    十多年……

    沈前有些不寒而栗。

    周易王或許不擅長正面戰斗，但光是這化身的手段，就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整日朝夕相處的親人朋友，是否早就無聲無息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既然你的化身已經被我識破，為什么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懊惱的樣子？”

    沈前深吸一口氣，又不解的問道。

    按照周易王的說法，那他竊取自己命運的計劃應該已經破產，但周易王卻仍然很淡定，所以沈前才會迷惑。

    “只是這個‘錨’失效罷了?！?/br>
    周易王依舊不厭其煩的和沈前解釋著，仿佛這只是一場學術交流。

    “你的人生之中有太多重要時刻，雖然本王的化身沒有全部參與，但從中找出數十個錨點還是很輕松的，你能保證你每次都可以發現我嗎？”

    周易王掰著手指舉例，“比如你拜入師門的時候，比如你第一次進入禁區的時候，比如你和那苑幼顛鸞倒鳳的時候，還有你參與九天之爭的時候……要不你自己選一個場景，本王來找你？”

    聽著周易王勝券在握的輕松語氣，沈前終于知道對方有恃無恐的原因了。

    如果這是回合制游戲，等于他只有一條命，但周易王卻有無限后手。

    他遍布天下的化身，總有和沈前交集的存在，沈前承受不了任何一次失敗，但周易王只要能在某個重要時刻，成功竊走沈前的命運，他就是最后的贏家。

    這第一次的失敗，對他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這時，四周的場景開始破碎，時空重新流回正常，兩人又回到了萬象塔的祭壇上，對面的人也變成了顧東來。

    周易王一揮手，又將那些代表著沈前命運錨點的畫面抽離出來，隨即開始好整以暇的挑選。

    沈前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在沉默之后忽的開口道：“所以要贏你，我只能找到你的本體？”

    “理論上是這樣，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br>
    周易王頭也不回的隨意道，“從沒有人能鎖定我的本體，哪怕是白帝當年也沒有做到過?！?/br>
    “有沒有一種可能……”

    沈前的表情越發平靜，“白帝當年并非做不到，他只是故意讓你以為是這樣？”

    “你說什么？”

    從現身開始，周易王第一次露出了愕然表情，他緩緩轉過身來，隨即目光變得凝固。

    因為沈前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八角鏡子，那鏡面模糊，好像落滿了灰塵。

    第619章 窺天

    周易王的目光，緊緊盯在了沈前手中那面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灰不溜秋的鏡子上。

    他其實并不知道這鏡子是什么。

    但身為“命運掌控者”的直覺，讓他生出了某種極其不好的強烈的預感。

    在“命運”一道的象征之中，鏡子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事物……鏡花水月，往往都會成為命運一道的靈器的外顯特征。

    “江陵王打造的窺天鏡？”

    周易王自言自語道，“不，不對，這不是窺天鏡的氣息……它是什么，它到底是什么！”

    一直淡然平和的周易王竟是產生了一些躁動，這讓沈前也有些愣怔，因為他僅僅是做出了掏出鏡子這個舉動，不過這也讓沈前對于手中的鏡子更多了幾分信心。

    一切都像是順理成章，他離開萬象塔之前先去了許愿湖，在那里發現了白帝遺留的這面鏡子，同時這面鏡子也猛然提醒了沈前，他好像對一些事情已經放松了警惕，于是又有了沈前和顧東來告別這一幕。

    顧東來以為是他主動暴露給沈前的，但沈前的潛意識里，其實早就已經有了相應的猜測。

    “你果然知道窺天鏡的存在?！?/br>
    沈前緊緊握住手中的八角鏡，似是生怕自己因為手臂突然抽筋而將鏡子扔了，同時他嘆息道。

    “初代九王從來都不是一團和氣，只是本王更顯得格格不入罷了，江陵王一直在防范我，我又豈會不知？”

    周易王曬笑一聲道，“窺天鏡一經問世，本王就感覺到了它的存在，只是故作不知罷了，可笑吳煒竟然還以為本王被蒙在鼓里……那日你和吳煒在武道部窺探本王，本王可是忍了好一會才沒把那鏡子砸碎?！?/br>
    周易王看似重新平和了下來，但沈前還是從他急促的語速之中感覺到了他的內心的煩亂。

    “不過現在本王明白了?！?/br>
    周易王有些無奈的說道，“看來那只是又一重障眼法罷了，真正的‘窺天鏡’，從來都不是武道部里那笨重的破爛，而是你手中這面小鏡子對吧？”

    沈前抿嘴不已，卻是暗暗心驚。

    他在見到這面鏡子的時候也是想了好一會，才意識到了這種可能，沒想到周易王即便在煩躁之下，卻也是一眼就窺破了真相。

    江陵王作為九王之首，又有白帝聯手，這兩個大帝級的人物真對周易王生出了戒心，留下的防備手段怎么可能被周易王輕易察覺？

    或許只有吳煒將那武道部里足足有數米大小的巨型窺天鏡當了真，但沈前在拿到這面已經沉寂在萬象塔深處數百年的八角鏡的時候，他就知道……

    武道部里那面窺天鏡，很有可能只是這真正窺天鏡的邊角料鑄就的。

    “沈前，本王可以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不一定非要和本王為敵，將那面鏡子扔出來，便算是你的誠意?！?/br>
    周易王的面容變得幽深似海，短短瞬間已經將所有情緒內斂，讓沈前再也看不透深淺，他緩緩道。

    “此時我被你的命運圖錄所困，毫無還手能力，你為什么不自己來??？”

    這是沈前一開始就存在的疑惑，他發現周易王很樂于幫他解惑，因此也是直接問道。

    “呵呵呵……因為本王并不知道這是否是另一重陷阱，命運一道的特殊，可不僅僅在‘道’上，命運一道的靈器同樣如此，首先便是稀少，本王存活千萬年，見過的稱得上星辰級別的命運類靈器，也不超過一只手?！?/br>
    周易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其中等階最高的其實你也見過?！?/br>
    “我？”沈前先是一愣，隨即腦海中靈光一閃，“封神榜？”

    “不錯，就是封神榜?！敝芤淄踵皣@道，“它的等級甚至已經超過了武王才能孕育的天階星辰之刃，但它的誕生具有特殊性，是包容了天界規則、聚集了眾多仙神之力孕養多年的結果，難以復制?！?/br>
    “剩下的封神榜碎片在你手中對嗎，那個手握九天榜的‘天機客’應該也是你的化身吧？”

    沈前想起了過往，不由問道。

    周易王卻不答，只是繼續了之前的話題，“所有命運一道的靈器，都必然有著一個相同的特性，那就是不可窺測……除了掌控它的主人，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處，又要如何發動?！?/br>
    沈前恍然，周易王不親自取走這面鏡子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

    因為他看不透這面鏡子。

    他擔心這面真正的窺天鏡發動的先決條件，就是讓周易王觸碰它。

    對于對方謹慎如此，沈前也是頗為無語，但又不得不承認，周易王能活得這么長久是有原因的。

    “那你為什么不怕我直接用這面鏡子照到你？”

    沈前說著，作勢想要舉起手中的八角鏡，“既然是鏡子，照射的方式才更符合它發動的條件吧？”

    然而周易王卻是無動于衷，只是站在原地淡笑道，“我此刻在這里不過一具化身，有何可怕，只要不是照射到本王的本體，大不了也就是讓你這七師兄隕滅罷了，本王有充足的時間來切斷這具化身和本體的一切聯系?！?/br>
    沈前看著自信的周易王，一時沉默不語，只是從細微看，能發現沈前眼神的深處正在急速閃動，顯然是在思索著什么。

    稍頃，沈前忽的抬起頭來，搖頭笑道，“照周易王你這樣說，那這天下，根本就沒有什么可以威脅你的東西了？”

    “你知道本王活了多久么？”周易王哈哈一笑，“整整一萬三千二百年……等閑大羅金仙都有這個壽數，但誰能有本王自在？身為命運之主，趨利避害不過本能爾?！?/br>
    “佩服佩服?！鄙蚯肮ЬS了一句，隨即話音一轉，“可還是那個問題，你覺得你都能想到的事情，留下這面鏡子的白帝和江陵王會想不到嗎？”

    周易王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的臉色重新變得陰沉。

    沒錯，這就是從沈前掏出鏡子以后，他始終如芒在背的原因……他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那種來自厄運的強烈預感，讓周易王很是不安。

    “周易王，你想知道這鏡子到底是怎么用的嗎？”

    沈前忽的提高了一些聲音，他的手掌緩緩向著那鏡面覆蓋而去，“其實你一直都猜錯了，這面鏡子根本不需要觸碰你也不需要照向你，它……其實早就和你有了某種聯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