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輕聲道，“當天地之中出現的種族越來越多，為了生存，為了強大，在那個蒙昧的年代，爆發了無數的殺戮和爭斗，盤古雖然身化天地，但他的意志卻并未磨滅?！?/br>
    “他不愿意自己親手創造的世界，卻存在如此多的黑暗和骯臟，他憤怒，他不甘，于是他開始越來越多的干涉天道的意志……隨便舉個例子，比如說你可曾聽過‘天劫’這個詞匯？”

    “當然?！鄙蚯般躲饵c頭，“其實武道的關卡也存在劫難的吧，雖然不一定是五雷轟頂，但也會有其他形式?！?/br>
    “那你可曾知道，所謂‘天劫’，其實不過是盤古自己發明的某種私刑？”

    妖王笑道。

    “什……什么？”沈前目瞪口呆。

    “最開始針對萬族真神強者的天劫就是雷劫?！?/br>
    妖王的表情也有些恍惚，可見他當時發現其中真相的時候只怕也被震得不輕，“但你若仔細留心，就會發現，殺戮越多或者說心性越邪惡的人，雷劫就越恐怖，往往都是十死無生的地步！”

    “于是在遠古的某個時期，所有真神強者幾乎都是道德模范，說句夸張點的，他們甚至不敢隨意飛行御空，生怕自己卷起的氣流會誤傷其他生靈……”

    “啊這……”沈前眨了眨眼睛，“可是聽起來也還不錯啊，這樣大家豈不都是和平愛好者？”

    “是，但那只是表面上?！?/br>
    妖王淡淡道，“可你若深究本質，就會發現天劫的存在本就是不公平的?！?/br>
    “無論是修士還是武者，要到達高深境界，誰不是歷經了無數磨難，跨越了無數生死……到了突破的時候，明明應該對他們有所獎勵，否則如何配得上那一路的顛沛流離，可結果呢，卻反而要歷經一次幾乎不可能跨過的天劫才能修成正果?！?/br>
    “這樣真的對嗎？”

    面對妖王的輕聲反問，沈前一時無法言語。

    是啊，存在即是合理，無論善惡，它們本就和諧而統一的存在著，用哲學的話來說，如果沒有了惡，又要如何定義善？

    可盤古為了消滅一切的“惡”，卻強行設置了天劫的存在，意圖用這種方式讓天下清明。

    這的確很扭曲……

    實際上直到此刻沈前都還有些懵圈，因為他怎么都沒想到，這一切的根源會來自于開辟了天地的盤古，而對方，貌似還是個極其純粹的理想主義者？

    這整件事也太扯了。

    “后來呢？”沈前問道，“女媧既然察覺到了，她難道沒有試圖阻止盤古？”

    “或許是因為……她太相信盤古了吧?！?/br>
    妖王嘆道，“在盤古悄悄cao作天道的時候，恰逢新生的天地出了很多紕漏，女媧忙著煉制五色神石修補那些裂縫……也就是所謂的‘女媧補天’的傳說，你應該聽過?！?/br>
    “這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鄙蚯包c頭。

    “當女媧娘娘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br>
    妖王面色奇異，“她發現她已經無法單獨和盤古的意志對話?！?/br>
    “什么叫‘無法單獨對話’？”沈前有些迷惑。

    “盤古的意志，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和‘天道’融為了一體，很難說到底是他侵蝕了天道，還是天道同化了他?！?/br>
    妖王想了想說道，“你們人族哲學家不是說過一個關于‘深淵’的理論嗎，大概就是那么回事?！?/br>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最后你已經分不清，到底誰才是深淵?！?/br>
    沈前喃喃道，已經大概理解了一切，“所以祂……就等于是天道和盤古的混合體？”

    “‘天道’本應無欲無情，唯有這樣，萬物才能在規則內自然運轉，當‘天道’有了情緒有了自我的意識有了追求完美的欲望，祂其實已經不能被稱之為‘天道’，而是應該叫做……”

    妖王頓了頓，緩緩說道，“一個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怪物?！?/br>
    沈前默然。

    “女媧窮盡所有試圖逆轉盤古的舉動，但面對天道和盤古的綜合體，即便是女媧也無能為力?！?/br>
    妖王接著道，“因為她自己也是誕生于混沌，又如何對抗那個‘母體’？包括萬族皆是如此，他們或許自己茫然無知，但他們的始祖其實都可以追溯到各個種類的混沌生物……”

    “至于那些秉承天地意志誕生的神明就更不用說了，它們本就是含著‘污染’出生的?！?/br>
    “所以這就是師祖你說人族很特殊的原因？”

    沈前恍然道，“唯有人族的誕生和混沌沒有關聯，是女媧另外取材從無到有創造出的一種新生命?！?/br>
    “不錯?！毖蹩隙ǖ?，“女媧應該也是那時，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人族身上，而她自己則孤身一人入了源頭，盡力消弭著‘天道’的負面意志，不斷拖延時間?！?/br>
    “可惜，女媧娘娘雖然也改變了不少事情，比如‘天劫’的確弱化了，甚至她還抹除了‘元地’和混沌的因果，這也是‘元地’的坐標無法被定位的根本原因，但她最終，卻也難逃徹底隕滅的下場……”

    沈前消化著這復雜的一連串信息，隨即又不解道，“可為什么‘天道’會針對大帝強者，但好像普通的王侯又沒事？”

    “這大概類似于一種消除威脅的潛意識吧，你可以想象為‘天道’有著自己的免疫系統，而我們這些大帝，就是從無數不起眼的細菌里滋生出來的強大病毒?！?/br>
    妖王淡淡道，“因為大帝再進一步，就有了威脅‘天道’的可能，所以一旦有存在突破了大帝，‘天道’就會悄無聲息的降下污染，直至將你徹底同化！”

    第588章 最終難題

    “所以這就是天庭那場劫難的起因？”

    沈前念頭轉動，喃喃道，“隨著天帝的境界越來越強，其實他不知不覺之間遭受的‘污染’也越來越嚴重，天境的運轉因此出了問題，所有人的‘道’都停滯不前，天帝已經成為了天境本身的心魔……”

    后來的事情就如同那些殘缺的歷史記載，西王母察覺到了不對，想讓天帝毀了封神榜，但天帝執迷不悟，于是一眾仙神也陷入了混亂之中，最后爆發了一場三界崩塌的大戰。

    等天帝反應過來，一切已經無法逆轉，他孤身一人去了所謂的“盡頭”，然后或許也從女媧口中得知了真相。

    “但天帝也是有大魄力的人，他自知天境不毀他等同不死，于是他自解了身軀，利用時空陣法封印了自己的‘帝心’?！?/br>
    妖王點點頭，接話道。

    “如果不那么做，大帝強者最終會怎么樣，也會化為‘天道’的一部分？”

    沈前又好奇問道。

    “萬物歸于‘天道’，這本應是自然規律，但我們終其一生探索‘道’的真諦，若不是為了超脫，這一切又還有什么意義？”

    妖王嗤笑一聲，又嘆息道，“你應該已經見過言靈王，她的結局你也已經知曉，那就是沒有逃脫的后果?！?/br>
    沈前默默點頭，言靈王最開始走的是“竊天之道”，沈前曾看過她的記憶畫面，她走這條道的初衷，卻也是為了超脫“天道”，可惜最終還是落得一個被規則同化的下場。

    “所以這也是九王封閉了武王之路的原因，為了阻止更多的人被同化?！?/br>
    沈前喃喃道。

    “因為有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就是，‘天道’在和盤古意志融合之后，確實變得更強大了，這也是女媧獨木難支的原因?！?/br>
    妖王淡淡道，“祂吞噬的大帝強者越多，祂就越無法被對抗，而武王之境恰好處于臨界點，為了不讓事情走到徹底絕望的境地，江陵王便攜手九王主動封閉了武王之路?！?/br>
    沈前其實很想說，就算“天道”不吞噬任何大帝，也是無法被對抗的存在吧？

    實際上雖然已經和妖王交談了很久，但沈前還是覺得這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實。

    九王之所以從來不公布事情的真相，一個原因是“天道”也存在凡被言語即可被感知的屬性，二一個也是因為事情的真相太過令人絕望吧？

    沈前若不是已經在零碎的信息之中鋪墊了那么久，只怕也根本難以接受。

    可周易王又在謀劃什么呢？

    想到就問，沈前直接請教了妖王。

    “其實初代九王，除了江陵王，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著自己的私心，哪怕是最善良的言靈王，她一開始愿意以身試道，走上竊天之路，也只是為了幫助心中摯愛罷了，只不過她的私心算是無可厚非?！?/br>
    妖王聞言淡笑道，“至于其他人，如鎮北王是因為武道追求，如秦廣王是為了子孫后代，如臨天王則只是單純的被江陵王的人格魅力折服……這些人都還好說，到了他們那個境界也不會有什么掩飾的心思，唯獨周易王……”

    妖王說著突然一揮手，眼前場景轉變，兩人驟然來到了另外一座大殿之中。

    這座大殿的正中，懸浮著九塊類似水晶玻璃一樣的介于虛實之間的奇異物品。

    “這是什么？”沈前一怔。

    “這是我助他們成就武王之時，他們封存的部分意識?！?/br>
    妖王笑了笑道，“你應該也明白知道真相的人越多，地球其實就越危險，因為這會在祂和地球之間產生一種強因果的聯系，導致地球無法被定位的特性逐漸消失，所以在他們當初離開這里之前，我讓他們封存了關于‘天道’的強烈記憶?！?/br>
    “強烈記憶？”沈前聽到這個詞有些迷惑。

    至于九王成就武王竟是在妖王的相助下這件事，沈前反倒覺得很正常。

    因為九王再如何天資縱橫，也不該是同時成就武王，如果在有人催化的前提下，這才是合理的。

    “或者說顯性記憶，就是會不斷提醒他們想起真相的那部分記憶，等他們出去以后，他們潛意識之中依舊知道一切，但卻不會提及，也不會在無意間想起，唯有如此，才能阻止真相進一步擴散?！?/br>
    妖王簡單解釋了一下，隨即說道，“這些記憶也可以視作他們自身情緒的一種特征，甚至可以借此窺探到他們的內心，但有趣的是周易王留下的那部分?！?/br>
    說著妖王伸了伸手，示意沈前可以自行查看。

    沈前好奇的走上前去，隨意伸手觸碰了其中一塊水晶鏡像，濃郁的霧氣奔涌而出，頓時將沈前淹沒。

    等沈前緩過神來，他已經置身于一片蒼茫的戰場上，人族的武者們正悍不畏死的沖鋒著，而在另一邊，則是普遍身高達到了四米以上的巨人戰士，他們力量無比強大，甚至一些強悍者僅憑rou身就能手撕山海。

    力族！

    沈前一眼就認出這些巨人戰士是在遠古打過交道的萬族之一，那眼前的場景應該是靈氣復蘇初期的某個戰場。

    而在高空之中，人族武者沖鋒的地方，立著數道身影，其中有一個青年赤果著上身，隱隱散發著強大氣息，但奇怪的是，明明此時戰局焦灼，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是隱含憂慮的注視著天空。

    無始王！

    沈前看過九王畫像，也認出了這青年是年輕時候的九王之一的無始王，他順著無始王的目光往上看去，只見在戰場上方的高空之中，正有流動的黑霧若隱若現。

    這些黑霧和前段時間天變出現的“黑霧”如出一轍。

    在無始王的視角之下，沈前還能看到那些力族戰士的身軀深處，也同樣有著淡淡的黑霧繚繞。

    “萬族其實都早已潛移默化的被‘天道’污染，但他們自己并不知情，在他們眼中，人族是必須被根除的種族，‘元地’也是唯一有希望成就至高的地方，但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天道意志的顯現?！?/br>
    妖王的聲音在沈前耳邊響起。

    “所以‘門’也是這么出現的，‘天道’知道女媧創造人族的用意，但祂無法直接出手毀滅人族，但祂可以為萬族提供通道?！?/br>
    沈前嘆息道。

    “不錯，雖然有著白帝主導的‘三陽蔽日’陣法，進一步遮蔽了地球的坐標，但地球終歸無法獨立于維度之外，正門是關了，但四周總會留下‘窗戶’?！?/br>
    “‘天道’的行事是不是也無法肆無忌憚，必須遵從祂自己制定的規則？”

    沈前好奇問了一句，但他隱隱覺得這應該才是合理的。

    否則“天道”若是一心想要毀滅人族，哪怕“元地”無法被定位，應該也不太可能攔得住祂才對。

    “我也有過類似的猜測，應當如此，畢竟‘天道’其實理論上無處不在，也可能是女媧孤身入盡頭，終歸是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祂，才得以讓地球延續至今?！毖踬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