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這世間大概沒有人能抵抗得住長得好看的人,尤其是女性之間。 許溪云看著面前這手腕不堪一握,臉色慘白的人,說話聲音都放得輕了些, 生怕太過用力一不小心碰碎了她。 “我是許溪云, 今日是皇后娘娘派人將我帶過來的, 說您有事找我?!?/br> 她抬腳走近了些,輕聲客氣道。隨著她越走越近, 那女子的面容逐漸越來越清晰,細看之下,眉眼之間竟還有幾分熟悉的味道。 話音落地,聽她說完自我介紹, 那倚在梳妝臺邊的女子面容rou眼可見冷了起來, 嘴角扯起了一絲嘲諷的笑容。 氣氛一時凝滯... 許溪云這個名字何其熟悉。 過去這一年,她不知道從自己那數量少的可憐的眼線中聽到了多少次。 她雖在冷宮,這些年后宮如何她不關心,一心都撲在了朝堂上,發誓要為自己的兒子鋪一條康莊大道出來。 是誰的眼中寒意漸濃。 她就知道, 皇后怎么會這么好心。 一早便說什么今天有人來探望她,還說一定是她想見見不到的人,還不是為了給她添堵。 她瞇起略微下垂的杏眼,又費了些力氣將身子半支起,這才借著身后的日光細細打量起面前這個人來。 方才進來她便看見了, 這姑娘長得倒是不差, 看起來也是個性善好相與的人。只那一雙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并不像外面所說是個慣會使手段的人,澄澈得過分, 閃著靈動的光。 目光上移,她盯了半晌,這才辨認出來她頭上那只看著眼熟的簪子,正是綠雪含芳簪。 當年外人都道她一個皇后宮里的宮女,在日日伺候皇后的生活中起了歪心思,欲攀上枝頭做鳳凰,這才使了下作手段爬上了龍床。 可那是天子,皇家顏面如何能叫地位如此卑賤的人玷污,更何況還是這等上不了臺面的腌臜手段。 皇上第二日醒來氣極,她被一掌掀翻在地,別說是給她位份,險些就是拉出去杖斃。 一大早的便打打殺殺鬧了個雞犬不寧。緊要關頭,還是心善的皇后娘娘看不下去,說好歹是她宮里陪了多少年的,出來勸了勸,好說歹說才讓她留下了這條命。 可這一夜荒唐,竟好運地叫她懷上了龍胎。 她被封了嬪,賜字姝。 臨搬出坤寧宮前,她將皇后賜予她那支綠雪含芳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宮里極少有人知道,當年那場荒唐,本就是一場局,一場她注定淪為犧牲品的局。 皇后本就是仰仗著母族的勢力才得以立足,生下太子后,許是年老色衰,皇上便來得愈發少了,只每月初一十五按例來皇后宮里坐坐。 就是這時,她進了宮,又得以到皇后跟前服侍。 她生得貌美,皇后便有意無意地將她放在眼前看著,每每皇上來時,就讓她去伺候著。 只一次偶然,皇上眼神多停留了幾秒,這一切也就自然被皇后納入眼中。 皇后留不住皇上,當日便送了她一只綠雪含芳簪,也將她送上了命運的斷頭臺。 皇后本沒想將她置于死地,只是顧著跟前有個皇上的人,她自己反倒省心不少,又是個從她宮里出來的,自然比外面的人好拿捏。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沒能被賜死不說,肚子里竟還懷了個孩子。 許是皇后心有不忍,又許是打著她生了孩子可以記在皇后的名下,也能讓皇上多關注坤寧宮的主意。 皇后答應她,若是她能生個女兒,只要她乖乖地進冷宮,她也就幫她養著,保她女兒一生平安順遂。 姝嬪的記憶只到這里。 只剩下冷宮那堵重重的木門闔上的畫面,將她的后半生都鎖在這寂寞深宮里。 說起來程硯自小就爭氣,在肚子里便懂得隱藏鋒芒了,整個孕期那么長,派了那么多太醫來,也沒一個人能看出來她懷得是男是女。 她想起當年的日子,便又覺得肚子里真的有個小生命和她共同聯結著,支撐著她在一日又一日中堅持了下去。 在整日的提心吊膽中,她竟真的在萬眾矚目下順順當當的生了個皇子。 說來可笑,和昶帝登基這么多年,宮里公主多,可兒子卻是寥寥無幾。 有人大喜,自然也有人大怒。 她最終沒能躲過進冷宮的命運,那時的皇后坐在鳳椅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睛里滿是上位者的冷漠和算計。 “你且等著,看你的孩子如何在這豺狼虎豹窺伺的宮里長大,看著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和你這個無權無勢的廢嬪如何在這宮墻里香消玉殞?!?/br> “有了權利,才有了說話的資格?!?/br> 后半句話皇后沒說完,因為湮沒在那簪子碎了一地的聲音中。 可她知道她沒聽見的后半句是什么,左不過是類似一些“沒有權利,便只能像你這樣被人玩弄在手掌中?!?/br> 許溪云頭上這只和當年一模一樣的簪子從何而來她不只道,也沒必要知道。這對于皇后這種地位的人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