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色暗沉,云層也厚,許溪云甚至連面前那人長什么模樣都沒看清。 可她不管,這村長欺人太甚,派的人跟蹤她動靜也忒大!一晚上不知攪斷了她多少思路! 她樹枝抵著那人,一步步逼近,那人一步步后退。 如此退了兩步,她驀地將樹枝一撤,掉轉反向直指那人的右腳。 “折!” 像是排練好的,又像是被她這一聲嚇得,那人的腳竟真的一崴,陷在了一個小沙坑里。 許溪云陰惻惻一笑,收回樹枝:“想讓本姑娘降雨,最好給我老實點!別讓天神發怒!” 她轉轉手腕兒:“小心下次折的是你這只腳!” 待許溪云走下了山,她才反應過來,剛剛雖沒看清那人的臉,可越能隱隱約約看出他五官線條流暢,棱角分明,與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并不相同。 那身形衣著,也并不像他們當地人.... 難道她誤傷了? 她擺擺頭,管他誰呢,現在降雨才是頭等大事。 程硯看著眼前這姑娘離去的背影,心里卻是滿腹的疑問。 昨日聽說這里下了雨,他特地趁深夜來山上查看一番。 地上的雨漬早已蒸發殆盡,他原以為山上的土壤能帶給他些許思路,不曾想山上更旱。 剛剛聽這姑娘說,“求雨?托夢?” 難不成,昨日那場雨是她求來的?這世間竟有如此奇才? 他蹲下身,揉了揉腳腕,又捏了把地上的土,由于天氣太過干燥,土壤已經沙化,他腳下這一塊土地尤為明顯。 然而有人特意在這里……挖了一個坑? …… 六月十九,宜祈福,祭祀。 這幾天,許溪云已經挑好了一塊風水寶地。 便是在那高崖上。 許溪云正指揮著眾人搬著柴火木頭,還有一些往年剩下的秸稈,高高地壘在求雨臺上。 成與不成,皆在此一舉。 眾人沉默地忙碌著,不敢言語,動作小心翼翼,恐驚天上人。 待求雨臺布置完畢,許溪云卻把眾人都趕下了山崖。 若是眾人都留在原地,她那不受控制微微顫抖的手,便會暴露在眾人眼前。 山下人頭攢動,被無數的目光注視著,許溪云盡力去忽略心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氣,高舉火把,上前點燃那堆木料。 火勢逐漸蔓延,從一角落到整個求雨臺,火舌吞吐,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動,許溪云的臉隱在躍動的火苗后面,讓眾人看的不太真切。 許溪云心里默默盤算著,這幾日她已將當地的氣候摸了個門兒清。 六月,正是副熱帶高壓掌控此地區的時候,若是能成功借此東風,便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水經注·江水》載:“江水又東,逕廣溪峽斯乃三峽之首也。其間三十里。北岸山上有神淵,淵北有白鹽崖,高可千余丈,俯臨神淵。土人見其高白,故因名之。天旱,燃木崖上,推其灰燼,下穢淵中,尋即降雨?!?/br> 這也是她那日突然記起來的。 現在沒有鹽粉,干冰,更是不可能有碘化銀等物。 但“云騰致雨,露結為霜”的道理,卻是一直都適用。 許溪云看著升騰的草木灰,手心泛起一層層冷汗。 事已至此,只能賭一把,死馬當活馬醫了。 時間慢慢流逝,柴木逐漸化為一堆灰燼,有的升至空中,隨風飄散,有的集聚在山的上方盤旋,更多的剛飄飄然升起,又落回到地上。 眾人灰頭土臉,衣襟上全是灰燼。 可他們一動也不敢動,無數只眼睛大大的瞪著山頂上許溪云的身影,等著下一秒奇跡的誕生。 許溪云離那求雨臺最近,她被嗆得咳嗽不停,可她一顆心也高高懸起。 到底有沒有用,到底能不能成。 她一邊咳嗽,一邊伸出手感受風向,氣流,不愿錯過一丁點的變化。 “啪”的一聲,伴隨著一聲木頭炸裂聲,最后一點柴火也燃盡了。 她的心跌至谷底,完了,她的一世英名,毀在了幾千年前的一個破鄉村里,她想起她的老師帶她上山下田的實踐,教她知識,想起她發的那幾篇論文,還備受學術界的關注,她這下還有什么顏面見她的江東父老。 眼見崖邊的火勢越來越小,現在更是沒有了火光的半分影子,底下人開始不安起來。 許溪云站的高,自然將所有人的反應納入眼底,她心里百轉千回,面上卻是不敢表露半分,若是在21世紀,這也只是她職業生涯里的一點挫折,可... 她看了看隱在人群中的jiejie,許暮亭一臉期待,大大的眸子里滿是懇切。 若是失敗了,還會有下一個被綁在樹干上的人,不管那人是不是姓許,是不是她們姐妹倆其中的一個,那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火焰漸歇,只剩些許火星不死心的還在跳動,就像許溪云的心。 她圍著求雨臺念念有詞,腦海里不停地計算著公式。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承認自己的失敗,她雖沒親身試驗過,可她相信,那么多古人的智慧凝結成的一篇文章,絕不可能是這個結果! 她一定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北岸山上有神淵...天旱...下穢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