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外頭雨如盆潑,水順著臺階往下澆灌沖刷,出去一趟跟沖了個澡差不多。 而里頭那群東西只知道張著嘴等酒喝,沒一個出來搭把手。 要不是想灌醉他們成就自己的美事,陳三寧愿把酒倒了,都不舍得拿出來送進他們的肚皮里。 瞧見美酒,有人連忙起身,殷勤地上前迎接陳三,笑著問他,好小子,你從哪里弄來這么些酒? 他扒開塞子湊近了聞,眼睛瞬間一亮,香!好酒好酒! 陳三拿塊干布抹著臉跟脖子,哼道:買來孝敬我爹的,如今倒是便宜了你們。 我們也不白喝你的酒,有人哈哈大笑,調侃陳三,你要是愿意,在座喝你酒的各位都能給你當個爹,讓你表表孝心。 陳三立馬將布扔那人臉上,啐罵,滾犢子的。 陳三見大伙開了酒對著壇口吹,招呼起來,不夠還有啊,我這次買了好些呢。 沖你這句話,我們哥幾個今天給你喝光嘍。 陳三笑,少跟我吹牛,我還怕你們喝不完呢。 你小子!有人拎著酒說,大家聽見了嗎,這可是他自找的,咱們放心喝就是,誰要是喝不完誰是孬種! 秦虞是少爺,面前單獨放了一壇酒。 陳三掃了眼秦虞,見對方慢條斯理地吃著rou干,沒動那酒,心底甚是不滿。 要是別家少爺,早就跟他們融為一起,對著他們喝過的酒壇仰頭暢飲,可秦虞不是,人秦虞矜貴,從來不跟他們廝混。 既然他不給大伙面子,那就別怪他陳三不給秦大少爺臉了。 我去放放水,回來跟你們繼續喝。陳三喝到一半突然起身,伸手邊解腰帶邊搖搖晃晃朝后院走。 他想逃,有人醉醺醺地笑罵,離遠點尿,別熏著我們。 老五見陳三往后院走,總覺得他有別的目的。 后院住著兩個女眷,怕惹閑話,所以取了饅頭rou干單獨在后院房間里吃,就沒往前面大殿里來。 如今陳三喝醉酒過去,不會是有其他想法吧? 男人總是比較了解男人。 老五想起身去看看,就瞥見秦虞朝他微微搖頭。 秦虞手里拿著饅頭,目光順著陳三離開的方向看過去。 魚上鉤了。 她白天表現的那么明顯,一副對蘇卿卿有意的模樣,陳三要是這時候過去調戲人家,那就是不把她這個少爺放在眼里。 她看中的東西,被個下人動了,那就有意思了。 一個目中無主的下屬,正好用來磨刀。 陳三剛才去拿酒的時候,秦虞心底那點小女人的情緒便已經消散的干干凈凈。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那定然不會后悔。 秦家的家業,皇商的名號,都是扛在她左右肩上的東西,她不能讓外祖母晚年無依,不能讓秦家祖輩心血被人掏空。 跟這些比起來,有沒有閨中密友,和不和小姐妹攜手逛街,全都變得無足輕重可有可無。 她不能只為自己而活,她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手里的半個饅頭被秦虞慢慢捏變了形,蘇卿卿帶來的那點陌生情緒蕩然一空,她眸中心底,剩下的唯有面前燃燒的火堆,以及各種盤算計劃。 后院房間里 云芝跟沈酥就著一根光亮微弱的蠟燭,正分食一個饅頭。 rou干太硬了,沈酥咬得牙疼,最后只能啃饅頭。 這雨下的也太大了,云芝朝外看了眼,見外頭一片漆黑,趕緊把目光移回來,瞧著有些嚇人。 沈酥揪著手里的半個饅頭慢慢吃,溫聲道:夏季就這樣,越往北方走,夏季的雨就會越大。 云芝原以為沈酥跟她一樣,是在南方長大,如今聽她這么說,不由來了興趣,小不,阿姐,你怎么那么了解北方??? 連北方的雨比南方大都知道,好厲害啊。 沈酥笑,也不算很了解,只知道一些。 她眨巴兩下眼睛,跟云芝說,北方冬天的時候,還會下大雪呢,最冷的時候,雪能有膝蓋那么高。 哇!云芝眼睛亮了,發出沒見識的驚嘆聲,咱們那兒的雪,還沒到地上就化了。有那么幾年,我都以為沒下過雪。 云芝想了想,又皺巴起臉,下這么大的雪,那冬天豈不是很冷? 像她們這樣的下人,可不像主子家一樣有賞雪看景的心思,她們想的全是冰天雪地里干活洗衣服,得多冷啊。 云芝猶豫起來,泄氣道:我還是更喜歡咱們那邊的冬天。 雖說夏季熱了些,可冬天沒那么冷啊。 沈酥嚼著饅頭,沒說話。 她跟云芝不同,她喜歡北方。 不是因為北方的冬天有雪,而是因為那里埋著她的母親,埋著她無憂無慮快樂肆意的童年。 沈酥垂下眼睫,兩人都沒說話,安靜之中就顯得混合在雨聲中的腳步有些明顯。 本來這么大的雨,有人過來是聽不見聲音的,奈何破廟的廊下全由木板鋪成,年久失修,導致有人走在上頭會發出明顯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