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書見畢竟不是我徒弟,也不想呆板說教,指了指前面蔥郁陰暗的林子。 一聽這話,張書見趕緊催著趕路,恨不得三兩步就竄進林子里。 剛進密林深處,便見六七個身材粗獷做強盜模樣打扮的人圍著幾輛滿載的牛車,為首的壯漢還扯著個著男裝的女子不放。 歹徒污言穢語不斷,女子被氣得小臉通紅,眼含恨意卻毫無懼色,與女子同行的幾人倒是戰戰兢兢蹲在牛車旁,不敢多言。 還沒等那壯漢反應過來,張書見直接沖了上去,一腳踢倒對方,女子乘亂趕緊躲在一旁。 見頭領被人踢倒,幾個小嘍啰趕緊拿出槍棒大刀趕上前。 你一槍我一棒地亂打一通,張書見雖然是個修行之人,畢竟境界低微,劍術也差,開始憑著意氣還能打個有來有回,時間一長就吃不住,正要撤身,只聽身后一聲驚呼“小心”,下一秒就被人在肩膀上刺了一槍。 張書見苦熬不住,堪堪閃過幾招致命的槍棒,瞥見一強人正要把女子強行帶走,實在分身無暇,只能向我求救。 自進了林子我就靠著樹安靜地看著,見張書見落了下風也不急,見那女子有危險這才出手救下,又擒住了首領,小嘍啰見事不對,一窩蜂都跑了。 張書見不知從哪里找了繩子把那首領捆倒在地,回過頭來語氣幽怨地道:“師叔是自己美人救美人吧?!?/br> 只是還沒等張書見再說什么,那女子先施禮道謝。 “姑娘,你怎么才帶著這么兩個人就敢往密林里走???” 話是張書見問的,那女子卻是對著我回答:“二位有所不知,我家販米過活,與人無爭,只因那鎮上豪紳吳成是個欺男霸女的,我不肯從,父親就被那吳成打死了,縣老爺受了賄賂倉促了案,弟弟縣里進學去了,沒奈何只能我一女子拋頭露面販米。原本想著做男子打扮便無事,還好有兩位出手相救?!?/br> “那豪紳實在可恨,姑娘莫怕,如今已拿下這強人,解去官府再來理論?!睆垥娐犃诉@姑娘一番言語,心中怒氣頓生。 哪知這女子聽到解送官府反而慌張起來,攔著不讓送官,張書見只好將這首領放了,那女子又三言兩語謝過一番便急匆匆離去了。 “師叔,有人為她做主她怎么反而跑了?”張書見滿臉困惑。 “你抓住的強人想必就是那豪紳的人,無財無勢,除了息事寧人確實沒有其他辦法?!?/br> 張書見聽不慣這話,反問道:“她無財無勢,我們又不是,既然為她做主,肯定會負責到底?!?/br> “如何做主?” “倘若那姑娘愿意,我們大可找到那縣官當堂對簿,還她個公理;若那是個狗官,那就擺出身份替她伸張正義,清風門是中洲第一修真門派,青天白日我不信沒有一人能為百姓做主?!?/br> “如果余黨報復那女子呢?” “清風門這么大,難道還庇護不了山腳下的百姓嗎?”張書見正在興頭上,什么話也往外說,“倘若連百姓都庇護不了,那還修個什么道?!?/br> 我沒有回答牠,等牠一通話說完,這才重新趕路,只是因著此事氛圍大不如前,做師侄的在生悶氣,怪師叔不肯出手相救,做師叔的在思索如何教導。 途中經過一個小鎮,想必就是先前那姑娘說的鎮子,尋了個客棧休息。地方雖小,人倒是擠滿了,好不容易才尋到個偏僻點的空桌,小二上來倒茶時,笑臉相迎:“二位客官,看著不像本地人,難道也是來聽楚佑姑娘唱曲來的?” “不知這楚姑娘是何方人士?” “喏,靠中間桌子給琵琶調弦的那個就是,也是個可憐人?!毙《u了搖頭,倒完茶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我觀那女子青色長裙裝扮,樣貌清麗,臉頰略凹陷,不似尋常人家的女子,有些修行之緣也難說。 只聽“鏗”的一聲,滿坐寂然,全場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楚姑娘,只見素手輕撥琴弦,緩緩帶出流水之音,如入山林清泉閑游,恬淡閑適,忽而直轉悲音,猶如驚雷炸響,大雨傾下,讓人好不慌亂憂愁,琴音轉緩,漸漸雨止,現出那半彎新月,技藝精湛,滿場歡呼。 那姑娘下臺捧盤走了一圈,所得甚少,不過零星幾個銅板,走到這邊時,張書見摸了懷里半天也沒摸出一個銅板,有些尷尬地看向我,我出手倒是大方,放了約摸一兩重的銀子在盤子里。 楚姑娘雙眼一亮,這么大方的客人極是少見,謝過后正欲離開,卻被我叫住。 “楚姑娘若是不急,不妨坐下說話?!?/br> 換做男子說這話,對方必定以為是個登徒浪子,仗著錢財要作踐人,可我是個女子,坐下閑聊也無妨。 “方才聽小二說,姑娘有樁傷心事,不妨說說,在下能幫個忙也說不準?!?/br> 這話不提還好,一提淚落腮邊,她正要強忍著酸辛開口,旁人看不過去幫著解釋了原委。 原來楚佑并非當地人士,母親在家料理家事,她便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做些小本生意過活,不想行到此處,消折了本錢,父親只好將女兒賣給當地豪紳吳成,換得二十兩回鄉的銀子。 也是蒼天睜眼,楚父錢還沒拿到就病死在客棧了,只是這二十兩被吳成賴上,非說給了錢,不給人就要還錢。 那吳成因近日里吃了場官司,雖說事小名聲上卻難聽,加上府里夫人管得緊,所以挨到現在也沒接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