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會的,我定會嚴格篩選,給朝歌找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江姨伸手抹掉祁牧野的淚水,頭重重地落回到枕頭上:“第三個心愿,便是我的后事。我留給朝歌的積蓄不多,我的后事切勿過度cao辦,一切從簡,只要能與她爹埋在一塊,我就心滿意足了?!?/br> “阿娘!”許朝歌喘著氣闖進屋內,“冰來了!我一路跑著來的,一點兒都沒有化!” 許朝歌來得太突然,祁牧野還未收斂情緒,便被她直直撞上。 許朝歌怔怔地看著祁牧野滿臉的淚水,心中漫上一絲不安,她湊近,盯著祁牧野的眼睛:“jiejie你哭什么?” 祁牧野躲避著許朝歌的注視,她望向一邊,擦掉淚水,語氣輕松:“灰塵進眼睛了,怎么揉都不舒服?!?/br> “朝歌?!苯虒υS朝歌招手道,“快把阿娘的冰送過來?!?/br> 許朝歌趕緊將手中的酥山送到她手上。 江姨掙扎著起身,捧著那一碗酥山,舀了一口瞇眼享受道:“原來冰是這樣的味道?!?/br> 酥山在民間流傳已有幾十年之久,大街小巷都有賣酥山的店鋪,只是價格較高,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家還真舍不得掏這幾分錢。 每每生意不錯之時,江姨總會給幾枚銅錢讓二人買來解暑,自己卻從來不舍得吃上一口。 江姨辛苦cao勞幾十年,今日,竟是第一次吃上傳說中的酥山。 念及此,祁牧野又紅了眼。 “朝歌?!苯探K是舍不得一人吃完這奢侈的酥山,嘗了幾口,便送回到許朝歌的手中,“往后,記得聽jiejie的話?!?/br> “朝歌聽阿娘和jiejie的話?!?/br> “不聽話?!苯锑凉值?,“阿娘老了,又能陪你多久?jiejie與你年紀相仿,她才是能陪你一輩子的人?!?/br> “往后遇到拿不準的事情,記得問問jiejie的意見,知道了嗎?” 聰明如許朝歌,她怎能不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她低著頭,不斷作心理掙扎,良久,她才抬頭答應:“知道了,往后我都聽jiejie的話?!?/br> “以后遇到事情,切記不要意氣用事,像你jiejie一樣,靜下心來,想清楚了,再說話,再行動,知道嗎?” “朝歌知道了,朝歌謹記阿娘教誨?!?/br> 祁牧野見不得這般心痛的場面,她看了眼面前的二人,默不作聲地緩緩退去,站在屋外,抬頭望著天空。 屋外陽光正好,雨過天晴,知了從藏身處爬了出來,咿咿呀呀叫個不停。樹上的鳥兒在枝頭梳理自己的羽毛,不時從這個枝頭跳到那一頭。兩只蝴蝶在祁牧野眼前轉悠著,繞著祁牧野不停打轉。陽光透過樹葉,稀稀疏疏地打在祁牧野的身上,她伸出手指,兩只蝴蝶如心靈感應那般停在她的指尖。 “阿娘——”突如其來的嘶喊打破了眼前的這片祥和,枝頭的鳥兒被嚇得飛到了屋頂,蟬也不叫了,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指尖的蝴蝶被嚇走一只,繞著打碎的陽光飛進茂密的枝葉中,只剩下那只素白的蝴蝶仍停留在她的指尖。 祁牧野閉上眼睛,淚水滑過她的臉頰,落在地上,在鵝黃的大地上擊出一朵褐色的淚花。 她收回手,抬頭看著那只蝴蝶飛向遠方。 床頭的那碗酥山化作一灘水,許朝歌癱坐在地上,緊緊地握住江姨的手腕。聽見祁牧野的腳步聲,她回過頭,紅著眼眶。 “jiejie,我沒有阿娘了?!?/br> 短短幾個字,讓祁牧野瞬間破防。她快步走過去,與許朝歌抱坐在地上。 “不會,阿娘一直在你身邊,阿娘和爹爹一直在你身邊愛你,只是我們暫時看不到她們罷了?!?/br> 不知該說她堅強還是已經被巨浪般的悲痛侵襲得麻痹了自我,自那日二人抱坐在地上痛哭了一番,祁牧野便再未見到許朝歌流淚。她像往日那般讀書,吃飯,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上少了往日的活力。 祁牧野按照江姨的遺愿,一切從簡。她請人將靈柩抬到雙橫村的那個老家,再從那個家啟程,由二人扶靈,送江姨最后一程。 許朝歌一路都默不作聲,低著頭,沉著臉接受眾人的哀悼。直到眾人將靈柩沉入墓xue,往里鏟第一抔土的時候,許朝歌才轉過頭,把臉埋在祁牧野的胸口,帶著哭腔道: “jiejie,我沒有阿娘了?!?/br> 這一路祁牧野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她換了好幾口氣,仍無法平息心中洶涌的情緒。她看著人們一鏟一鏟地將黃土灑在上面,聽著泥土與木材的碰撞聲,雙手撫摸著許朝歌的后背,不斷安慰道:“你還有我,jiejie在這?!?/br> 衍武二十五年的那場暴雨,在歷史上沒有任何記載。它對于大銘王朝來說,算不上什么損失,但對尹江的一個普通人來說,那是一個家庭一輩子的潮濕。 日子還在繼續,只是感覺一切都變了。阿娘不在,許朝歌也不再想著出游,她回到城門口,將被風吹垮的小攤重新支了起來,重新擺上桌椅,重新營業。 日子繼續,生意繼續,繼續有趕路人在城門口駐足,吃上一碗面,放下幾枚銅錢繼續趕路,也繼續有人愿意多走上幾里路,從城中趕到城門口,吃上一碗美味又實惠的面食。 一切照常,但只有祁許二人心里清楚,一切都變了。至于什么變了,大概,就是這面吧? 食客中不乏有些老主顧,每當二人問起面的味道,前者總會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稱贊這面是一如既往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