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二少夫人道：“你就瞧她這種性情，便知曉將來不會對咱們怎么樣。說不得將來分家也能多分一點?！?/br>
    二少夫人是個不愿意多動彈的，并不愿意過去搭訕，道：“你去吧，我們夠吃就行了?！?/br>
    四少夫人就又坐了回去，“是，夠吃就行了?！?/br>
    但還是抱怨，“上回我給我家弟弟買了鋪子，結果母親就怨恨上了我。說我給這個買了，怎么不給大哥哥買。如今大哥哥大嫂嫂埋怨她偏心——好嘛，這倒是怪罪我來了?！?/br>
    二少夫人勸她，“你往后別管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不是還抱怨你母親不給你好嫁妝么？何必還要上趕著回去照顧弟弟們?！?/br>
    四少夫人嘆息，“到底是弟弟，血緣親族，難道還能徹底斷開不成？我就跟你說說，別處我不敢抱怨的?！?/br>
    二少夫人就指了指折綰，小聲道：“你學學她——她是個狠心的，我聽聞就是她的姨娘她也不管的?！?/br>
    四少夫人：“這話怎么說？從哪里傳出來的？你聽誰說的？”

    二少夫人就道：“你就別管了，反正我是聽聞過此話的?！?/br>
    四少夫人瞧了她一眼，二少夫人就道：“你可以拿去做人情，但千萬別說是我說的?！?/br>
    四少夫人就笑起來，“多謝你了?！?/br>
    男人們那邊倒是俱在一起。英國公將人團在一處說家規，說去年眾人做得不好的地方，說今年要做的事情。

    他說完之后，便是刕鶴春對眾人的勉勵，“天道酬勤，你們定然要勤勉才是，不可懶惰，不可玩物喪志?！?/br>
    刕鶴憫聞言，笑了笑，倒是沒有反駁，而是頓了頓道：“我這次要去的是越州，越州是越王的封地，我便寫了拜貼給越王?！?/br>
    刕鶴春臉就冷了下來，看了他一眼，“是么？那你明日跟你嫂嫂一塊去吧，她也是要去拜會越王夫婦的，已經跟越王妃約好了?！?/br>
    刕鶴憫就道：“是，我也要去找大嫂嫂問一問閩南茶葉的事情?！?/br>
    他起身，“趁著現在有空，我這就去問問?！?/br>
    刕鶴春的臉難看得很。

    就算是刕鶴憫不來，折綰也是要主動去找他的。她笑著道：“這些日子你忙得很，我就不敢叨擾?！?/br>
    刕鶴憫確實很忙?；貋碇笞哂H串巷，根本沒有停過。他跟折綰道：“我是聽聞了嫂嫂去閩南買地的事情，我聽聞越王也有此意？”

    折綰不敢說這個話，只是道：“越王是在意民生，不是在意我這個小生意?！?/br>
    刕鶴憫笑起來，“嫂嫂真是自謙了?！?/br>
    他說起越州來，“越州其實也有一些地方是種茶葉的?！?/br>
    這個折綰知曉，她道：“我見書里面寫：茶，越州上；碗，越州上。1越州茶碗倒是出名的?！?/br>
    但是也僅僅是詩句中傳頌幾句，誰也沒有真的去大規模種植過。折綰道：“我之前還想，是不是種得不好，沒有讓種的人得到錢財，所以就一直沒有人去琢磨此道?！?/br>
    百姓是很聰慧的。只要有人得了錢，便會跟著去做。

    她把自己知曉的說出來，“越州的青瓷其實是上好的茶具。茶經里面寫：若邢瓷類銀，越瓷類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類雪，則越瓷類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綠，邢不如越，三也。2”

    她說話不急不緩，句句說到點子上，“到時候我的茶出來了，若是要在江南銷出去，便想去買越州的青瓷做茶具。我們是要一套賣出去的?！?/br>
    刕鶴憫見她還會思慮這些，不免正經起來，“是。若是嫂嫂到時候要幫忙，定然要開口?！?/br>
    兩人就說起此事來。四姑娘在一邊聽得懵，但也不準備接話。一轉身，便見大哥哥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她咳了一聲，但大嫂嫂和三哥哥都沒有看向她。四姑娘無奈，只好將頭低下去，當個看不見。

    等回到蒼云閣，折綰興致高昂，刕鶴春死氣沉沉。

    他抱怨道：“你跟他說什么？說得還很高興?！?/br>
    折綰：“說了你不懂?！?/br>
    刕鶴春：“我有什么不懂的？”

    折綰開始去挑下午去越王府的衣裳，“你懂什么？你懂雜糧五谷種下去如何發芽如何長大？你懂當地百姓一兩銀子能吃多久能買多少東西？你懂茶葉若是進了越州，我掏銀子去當地請人賣請人用瓷器裝起來能讓多少人活？”

    刕鶴春氣沖沖：“你未免也要小看人了！”

    折綰：“那你說說——你下過田地么？你看過一年四季的粟米么？”

    他都沒有。但是刕鶴憫懂。折綰唏噓道：“如今我是懂三弟為什么能做好官了，他是什么都做過的。今日說起來，他竟然還親自種了田地，日日去看，跟當地的老農打成一片。我甚是佩服?！?/br>
    刕鶴春就道：“每人擅長的事情不同，我的長處不在此，我在京都也忙個不停。督察院里，我哪里不懂？”

    “要不是我在京都周旋，他能走得那么順？”

    折綰并不否認刕鶴春的辛苦，“是，你有你的道，我又沒有否定你?！?/br>
    刕鶴春深吸一口氣，“——我一直沒跟你說，我知曉你上回說的是什么了?！?/br>
    折綰：“什么？”

    她上回說什么了？

    刕鶴春：“紅梗子開白花啊。是菽麥對不對？”

    折綰詫異，“你問誰了？”

    刕鶴春：“自然是問書！”

    其實是去城郊的時候特意問了一句老農。

    他甩袖子走了，折綰嘖了一句，去了越王府里。轉天刕鶴憫也去了越王府，回來跟折綰道：“大嫂嫂，越王請咱們都去一趟越王府?！?/br>
    折綰若有所思，大概知曉是說袁大人的事情。果然就是如此。袁大人要跟著越王去越州了。

    折綰不知道上輩子有沒有這回事，但袁大人跟著去越州是好事。

    袁耀也跟高興，“我的劍一直指著閩南，這是我離它更近了一步?！?/br>
    刕鶴憫要離開了。

    一家子人去送，趙氏哭得死去活來的，抱著他道：“兒啊，做母親的，哪里敢耽誤你，你心狠，常年不著家，我只好在家里等著你?！?/br>
    “但望你此去，平平安安，多多寫信，免我懸望?！?/br>
    刕鶴憫點頭，跟母親道：“我此去是為功名，不能孝敬母親。玥娘雖然愚鈍，卻沒有壞心腸，母親跟她在一塊作伴，我也是安心的?！?/br>
    “只是母親——”

    趙氏正哭著，聽見這句只是，心里就打了顫，果然就見兒子拉著她一邊，小聲道：“你和玥娘心胸都不寬，想來是為難大嫂嫂了的。你別不承認，玥娘都在信里面說了，我能斥責她，卻不能斥責你?！?/br>
    “如今我都要走了，只求母親安心養身子，別再四處看人不順眼，也別——”

    趙氏：“……行了！”

    她推著他走，“走吧走吧，你回來這么多日都沒有說，我還以為自己躲過了?！?/br>
    結果還在這里等著。

    “你走吧，我并不愿意聽?！?/br>
    刕鶴憫嘆息：“母親，你想想先頭的嫂嫂吧。若是你再不改正，難道還要大哥繼續做鰥夫？”

    趙氏惱怒：“你也覺得我錯了？先頭那個我即便欺負過，你說幾句就算了，但這個你瞧著我能欺負她？！”

    刕鶴憫沉默了一會，道：“先頭的嫂嫂已經去了，我再多說也于事無補，現在的嫂嫂——母親確實欺負不了?！?/br>
    所以他這段日子看在母親一直哭的份上，便沒有多說母親。

    他嘆息，“教母，教妻，也要你們聽才是?！?/br>
    趙氏：“快走快走——只望你記得多生幾個孩子，我才安心?！?/br>
    刕鶴憫走了之后，趙氏哭了好幾日。刕鶴春瞧了沒忍住道：“三弟一去，母親魂都沒了?！?/br>
    折綰沒搭理他這種沒意思的話。

    她精心打扮著去潘夫人家聽戲。刕鶴春嘆息：“你這整日忙得很啊?！?/br>
    折綰嗯了一句，“是?！?/br>
    她確實很忙。

    刕鶴春給她挑了支金簪子插頭上：“咱們得空去一次折家吧？跟岳母說說于mama的事情?！?/br>
    折綰將簪子拔下來換了朵花上去：“上回不是說好了你去說嗎？我不去?！?/br>
    刕鶴春：“自然該咱們兩人去，我來提?！?/br>
    折綰堅決不去。

    到時候嫡母不好說他什么，便要陰陽她了。

    刕鶴春煩惱，“你還真是油鹽不進。你不去，外人該說咱們夫妻不和了?！?/br>
    折綰順嘴一譏諷，“那你就做點和氣的事情給外人看看！”

    她喊萱月去讓人套馬車，“早點走，走晚了要堵的?！?/br>
    但等到了潘家，跟潘夫人聽了會戲，就有丫鬟來說，“老爺說，待會刕大人也來——他聽聞刕少夫人在這里，說順便來接刕少夫人回去?！?/br>
    就有在場的夫人笑著道：“喲，還是你們夫妻恩愛。聽聞上次刕大人還去太后宮里給你討胭脂去了？”

    折綰笑盈盈的應下，點了一出花為媒。

    刕鶴春來的時候，正好聽見臺上唱：“他拿著蘭花當野草，他拿著琉璃當瑪瑙。他真是好歹不懂，黑白不分，糊涂顛倒一個大草包，我看他坐井觀天，他的見識小。我看他桌子底下放風箏，出手就不高3?！?/br>
    第60章 猶憐草木青（23）

    臺子上咿呀咿呀的唱, 刕鶴春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的聽了會，并不覺得是在罵自己。

    等折綰來了之后還稀奇的道：“這不是京劇，也不是昆曲, 我倒是沒有聽過?！?/br>
    折綰：“評劇，剛從蘇杭那邊傳過來?！?/br>
    刕鶴春：“我聽著像是在罵人——”

    折綰：“嗯，我點的——是在罵人?！?/br>
    刕鶴春一點也沒有往自己身上想, 笑著道：“你們女子還真是, 整日聽這些。你也是, 出來聽戲, 該聽些喜慶的?！?/br>
    折綰頓了頓，嘴巴張開又合攏, 腳步都快了。刕鶴春三步兩步的追上去, “我來接你, 你怎么還不高興?！?/br>
    折綰白了他一眼, 上了馬車，“你是閑著無事了？”

    刕鶴春逗她：“不是你叫我做點事情給外人看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