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傾東宮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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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的棋—— 似是想到什么,姜宴卿眼底驟然籠罩一層陰翳。 除非此人根本不是殷不雪的兄弟,對外宣傳也只是個幌子。 呵,若當真如此,他倒小瞧殷不雪了。 萬物寂靜,枯敗的殘葉隨風起伏,終又無聲止在了地上。 晌久,姜宴卿微側眸,沉聲問:“上次他要的紙筆,可已寫了信?” 冷淡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話字字自薄唇捻出,陶兆瞳孔緊縮,從中聽出了駭人的威壓和逼仄。 寒意自腳底而起,他身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太子的眼睛。 “太子殿下恕罪!奴才……奴才……” 他想起昨夜將人送去藏春苑途中,那殷姝請求自己給他紙筆,說要給家中親人報個平安,當時他瞧著人年紀小又可憐的模樣,便給了。 陶兆惶惶恐恐,哆嗦著似說不出話了,“是奴才膽大包天,但奴才也是怕他對殿下的周密計劃存了疑心,這才……才一時心軟……” 話音一落,陶兆得見一道墨冰般的寒眸朝自己射來,他哆嗦得更厲害,哀著嗓子求饒:“太子殿下!奴才這次知道錯了,請太子責罰!” 四寂無聲,唯有額頭一下一下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傳出的悶哼之音。 陶兆一下比一下用力,縱使磕出了血絲也不罷休。 “行了,”姜宴卿淡淡睨過一眼,聲線漸冷,“待在這長秋殿,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別放過?!?/br>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謝太子不殺之恩!” 終于,縈繞周身那恍若冰窖的冷冽稍收斂了些,陶兆暗自吐了口氣,試探問:“殿下,奴才離開時間過長,怕是會引起懷疑,奴才便先……先回去了?!?/br> 見主子似已默認,陶兆弱弱移著步子轉身,卻被一道不可置喙的聲線叫停。 “等等?!?/br> 陶兆身軀一震,回過頭去,“殿……殿下還有何吩咐?” “你不用去了?!?/br> 姜宴卿輕描淡寫,清沉磁性的嗓音之下是任何人都不能窺探半分的深幽。 陶兆不明所以,只見太子已踏著一席白袍往長秋殿方向而去,步伐看得出一些羸弱,卻難掩抑其中與生俱來的清貴疏離。 可在眼下,陶兆卻還看出了其中氳著別有的絲縷異樣。 似憂切。 太子這樣的人……亦會心軟嗎? 第13章 殷姝歇在那羅漢榻上,及至那方狀案臺之上置著的香都快燃盡了,去隔壁尋藥的陶兆竟還未回來。 她有些擔心,莫不是遇上了什么? “陶兆?!?/br> 殷姝喚了一聲,卻無任何回音。 這下她是真的急了,稍稍挪動了下受傷的腿,發覺沒那么疼了,便撐著手站起身來,扶著壁一步一步朝門口的方向挪去。 “陶兆——” 出了殿門,外面日頭正好,竟有些刺眼,殷姝極慌忙看了一圈,遙遙望見一道俊拔的陰翳立在長廊盡頭。 無須仔細分辨,便能析出那人是姜宴卿。 他竟來了。 少女低下頭,止不住攥緊了柔軟的手心,她還以為他不會來呢。 俶爾微風習習拂來,撩動的枝葉婆娑碎響。 她想他和陶兆方才應當是照過面了,但她并不知兩人具體說了什么,只看見陶兆拐過長廊匆匆離開,而姜宴卿卻一步一步朝自己方向走來。 斑駁的金輝隱隱射在他身上,俊顏清透無暇的挑不出任何毛病,膚如雪,發如墨,韞身岑冷似霜,生得萬般好看…… 殷姝眼兒怔怔凝在男子身上,有些愣神。 待整個人被高大的陰翳徹底籠罩,殷姝艱難仰起頭,喚了一聲,“宴卿哥哥?!?/br> 她低下頭,貝齒輕咬著粉嫩的唇瓣,“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少女的嗓音愈來愈小,卻仍飄進了男子的耳朵了,姜宴卿掩唇微咳了兩聲,“你受了許多傷,殷提督將你托付給我,我理應照顧你?!?/br> “我……”殷姝下意識想說自己沒事,可今日歷經那么多,又怎會真的沒事? “我好疼?!?/br> 殷姝委屈巴巴說完抬起頭來,跌入一雙深幽岑寂的眸里,他仔仔凝著她。 似打量,又似探究。 她不明所以,茫茫然顫了顫蝶翼,看見姜宴卿眸中泛起的柔情和溫和。 “孤來為你涂搽上藥?!?/br> 見殷姝微愣,姜宴卿又道:“可是不愿意?” “不、不是的,”少女捏了捏手心,軟軟的聲線溢出:“只是覺得宴卿哥哥你貴為太子,這會不會于理不合……” 以往不知身份時,尚已有些大膽,如今知曉了,她更不能心安理得享受他對自己的好了。 姜宴卿似看出少女的糾結惆悵,唇角微勾起一抹弧度,“你屢次抱孤,于理也當不合?!?/br> 話落下,果見那張瑩□□致的面迅疾染上薄粉,愈發的緋麗。 他眸中染上挪逾,繼續道:“孤既與殷督主交好,你喚我一聲哥哥,你便亦是孤之弟弟,這做哥哥的照顧弟弟,不是理所應當嗎?” 清雅溫潤的話緩緩而出,可殷姝卻覺心底又是泛起那道異樣來。 說不出道不明,只讓她心跳也變得快了些。 語罷,姜宴卿長腿一邁,已跨入殿中,走了幾步,卻見深灰色團衫的小太監還倚在門扉之上沒有動作。 殷姝眼波流轉,輕咬了咬粉唇,弱聲道:“宴卿哥哥,我、我腳疼……” 說罷,她不敢看他,斂下眸來盯著面前矗立在地板上的暗紋皂靴。 頃刻,那皂靴一步步朝自己移過來了,遂即一只透著潤色的玉指呈在自己眼前。 “多謝宴卿哥哥?!?/br> 殷姝緩緩將白嫩小手搭了上去。 男子的手骨節分明,又硬朗有力,相觸的那刻,她仍是涼得不禁一瑟縮。 她抬起頭來,看見姜宴卿那張俊面仍是凝著一貫的神情。 他眸光微動,將人緩緩攙扶而入,卻是在移動間,不動聲色將掌間握控住的小手移到了手腕。 兩人慢吞步入殿中,殷姝被扶著坐在了那金絲楠木羅漢床之上。 轉而,有太監呈著托盤悄無聲息進來,置在方狀案臺上時略微發出一絲清脆的聲響,卻在萬籟俱寂的殿中格外的震耳。 太監行了個禮很快又噤聲離開,門扉也被其輕聲闔上,殷姝眨了眨眼,這下此偌大的殿中是真的平寂無聲,別無旁人了。 她抬眼悄悄望向姜宴卿,卻見人垂眸沉吟,清潤韞玉的側顏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殷姝指尖捏了捏衣擺,心中弱弱的想,宴卿哥哥方才還說要為自己上藥的,那她現在應該是如何…… 正思緒飛遠間,聞絲縷錦織微拂過上好木質的碎響,姜宴卿掀袍坐在了羅漢床的另一側。 如涼如水的觸感頓時在殿中縈繞,連彌彌擴散的噯噯暖香似也無法遮掩男子身上的中藥味。 姜宴卿斂著眸,說:“將腿呈上來?!?/br> 殷姝稍愣,微一使力上抬,手上的傷便是疼得她眼睛一澀。 “疼!” 少女流轉的眸里很快便醞釀出淚花,“好疼……” 她覷著人,弱弱喚了聲,“宴卿哥哥……要不先涂搽頸上的傷吧?!?/br> 腳疼得厲害,況且膝蓋處也有傷,若是要上藥的話,得將褲腿撩得好高好高了。 宴卿哥哥雖也如同兄長一般,但他確實又是個男子…… 嬤嬤曾說過,女娃娃的身體自膝蓋以上再至頸脖以下的任何一處,都不能讓男子隨意看了去的。 殷姝想著,下意識垂眸看了看自己前襟那處位置,確保無一絲一毫的起伏輪廓終放下心來,悄悄吐了口氣。 豈料這般花枝掩柳的小動作被男子盡收眼底,走神間,男子已靠攏身來,高大的陰翳將少女玲瓏纖弱的身軀徹底籠罩。 姜宴卿薄唇微勾,意有所指,“藏了什么東西?讓孤也瞧瞧?” 殷姝心下一懵,攥緊了手心,“沒有的宴卿哥哥,我沒有藏東西,我只是看看我的衣裳臟了沒?!?/br> 男子輕笑一聲,幽眸的沉色卻是愈發涼寒。 殷姝更害怕了,但轉念一想,自己這裹得嚴嚴實實,天衣無縫,就連自己都難以窺見,還能有誰能猜到些什么。 殷姝多了些底氣,“真的沒有藏東西的?!?/br> 姜宴卿眸光微轉,沒再繼續追問,旋即玉指執著沾了水的絲帕貼近殷姝的玉頸。 早春的天本就帶了些涼意,而今切身貼上來浸濕的帕子,倒真激得少女微一瑟縮,粉唇下意識溢出一聲軟軟的悶哼。 兩人隔得近了,這細弱憐惜的碎音盡數侵入男子耳跡。 姜宴卿長睫一眨,心底忽起的癢意恍若不覺。 近在咫尺的頸凝霜雪般白膩細嫩,纖長頸上布著的暗紅血跡已干涸成血痂。 姜宴卿微一瞇眼,猜出對殷姝動手的約摸是顧纓的貼身親衛。 殷姝如此漏洞百出的身份,顧纓也未直接下死手,許也是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