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偏愛（一）

    *姐和弟們在一起的叁年后。

    （1）

    工作日的上午，醫院里人來人往。肖醫生坐在辦公桌后，低頭翻看手中厚厚一沓報告，開口道：

    “這次復查情況不錯，看各項指標數據都正常，家屬照顧得不錯。最近身體有什么異常沒有？”

    “身體方面倒是挺好的，沒什么問題?！背刈卺t生對面，猶豫著說，“就是……”

    “就是什么？”

    楚曦抿著唇，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凌曜，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凌曜一只手握著她的右手，并沒看向她，卻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她是想問懷孕的事兒?！彼恼Z氣自然，聽不出什么情緒波動，“肖醫生，我jiejie她已經結婚叁年了，以她現在的身體條件，適合要孩子嗎？”

    “手術做完已經叁年了，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看，理論上是沒有什么問題的?！毙めt生轉動手中的鋼筆，問楚曦，“是最近有備孕計劃嗎？”

    “……嗯?！背攸c頭，小聲說，“已經大概半年了，但是……一直不中?！?/br>
    “那我建議你還是去婦科看看?！毙めt生隨手在便簽上寫下一串數字，“我可以給你推薦我們院的醫生?！?/br>
    凌曜向肖醫生道了謝，伸手接過了便簽。兩人向醫生道過別后，便牽著手離開了。肖醫生看著姐弟倆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弟弟帶著jiejie來復查病情也就罷了，可是弟弟對jiejie懷孕的事情這么上心……倒是有點兒少見。

    不過這對姐弟的感情一向都特別好，肖醫生還記得當年楚曦生病時，凌曜盡心盡力的照顧。最后楚曦舉辦婚禮時，還給他發過一份請柬——她嫁給了那位給她捐獻骨髓的楚先生，也是個年輕有為的優秀青年。

    （2）

    其實想要孩子的人并不是楚曦或者楚明洲，而是楚家的兩位家長。會和楚明洲領證結婚，也是為了讓楚家的繼承人有位法律上的妻子。為此，楚曦一直對凌曜心有愧疚。

    不過，他們畢竟是親生姐弟，就算實際已經突破了倫理底線，也不可能把這一切擺到明面上來。因為知道不可能給小曜孩子，所以楚曦下意識地也同樣逃避給明洲孩子。一直以來，她和兩個弟弟的床事都是做好安全措施的。無套內射只有最初的一兩次，但也萬幸沒有讓她懷上。

    只是最近這段時間，楚太太開始有意無意、旁敲側擊地催生了。說明洲已經二十七了，曦曦你比他大四歲，再不生就晚了。明洲現在事業做得這么好，也該有個孩子，不然以后誰來繼承家業？

    楚曦承受不住壓力，找了個機會跟兩個弟弟商量這事兒。她說完以后，目光第一個投向了凌曜而非楚明洲，用小心翼翼，有些歉意的語氣說：

    “小曜，你怎么想的？”

    凌曜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說：“如果jiejie想要孩子的話，我沒意見?！?/br>
    他這般懂事，楚曦反而更加愧疚了起來。一直以來，她都想盡量公平地對待兩個弟弟?？蛇@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論她如何努力，卻還是會讓他們在這里或那里受到委屈。她和他們之間，原本就不是平等的。

    “不行?！弊谂赃叺某髦薮藭r卻開口提出了反對意見，“生孩子對母體損傷太大了，jiejie一直就身體不好，不能冒這個風險?！?/br>
    “可楚家總得有個孩子?！背貒@口氣，“我不生，爸爸mama是不會同意的?！?/br>
    （3）

    婦科檢查的報告很快便出了，結論是楚曦的身體很難受孕，不適合生小孩。那天是難得的叁人一起在家里吃晚飯，楚曦把這個消息告訴弟弟們，兩人都沒什么太大反應。

    楚明洲說：“生不了就不生了，懶得費勁兒折騰。jiejie你不用管爸媽他們怎么說，都已經成年這么久了，他們管不到我頭上來?！?/br>
    凌曜說：“如果jiejie實在想要小孩，也可以考慮領養。不過照顧小孩很費精力的，jiejie你可要想好再做決定?！?/br>
    楚曦說：“我倒也沒有很想要孩子啦……有你倆陪著我就夠了?！?/br>
    說完這話，她反倒自己暗自松了口氣。這回她不用再糾結給明洲生了孩子的話會不會對小曜不公平了，反正是她的身體原因才生不了的。

    叁人繼續吃飯，楚明洲突然又開了口：

    “不過既然不用擔心jiejie懷孕的話，以后是不是就都可以不用戴套了？”

    楚曦：“……”

    凌曜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你這半年不是都沒有戴過套嗎？”

    然后又看向楚曦，理直氣壯地說：“jiejie，今晚我也不戴了?！?/br>
    （4）

    雖然兩個弟弟是不在意，可楚家的家長們卻不可能不在意這件事。楚曦想著要挑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他們這件事，這么一拖就拖到了快要過年。

    自從和楚明洲結婚以來，每年的重大節日例如端午、中秋、春節，楚曦都是和楚明洲一起回楚宅度過的。這算是楚家的一個老規矩，因為這叁個節日楚天宇也會回家吃飯，算是難得的全家團聚的日子。

    可這樣一來，凌曜就只能自己過節了。楚家的家長們當年在收養楚曦時就對她的情況做了詳盡了解，當然知道凌曜是她的親弟弟?，F在楚曦在外人眼中的身份是楚家繼承人的妻子，自然不好再和親弟弟走得太近了。

    今年過年也是一樣。除夕夜，楚家四人圍坐在餐桌邊吃年夜飯，屋外飄飄揚揚地落著大雪。楚曦一邊臉上帶著笑和家里人聊天，一邊心思卻不知不覺飄到很遠。

    ……現在這個時間，小曜一個人在做什么呢？

    晚飯過后是麻將時間，這也算是一項傳統了。按照慣例楚家是要守歲的，可楚天宇和楚太太年紀大了，精力不如以往，搓了七八圈以后便開始哈欠連天。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后，牌局終于結束，家長和孩子們都各自回房休息。

    姐弟倆都困得不行，簡單洗漱過后便打算歇息了。臨睡前，楚曦去關窗，身影卻突然在窗前凝固住了。

    “jiejie，怎么了？”楚明洲在她的身后問。

    “沒什么?！背貙⒋瓣P上，窗簾拉好，轉身爬上了床，被弟弟直接拉到了懷里。

    “早點睡，jiejie今天累著了吧?！彼严掳蛿R在她腦袋上蹭了蹭，“明天還得早起?！?/br>
    “嗯?！背鼗乇ё∷?，“你也是?！?/br>
    （5）

    雪靜靜地下著。楚宅外，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路邊，車身上已積起薄薄一層白雪。

    駕駛座被放平了下去，躺在上面的男人看著手機上微信對話界面停留在最后的“晚安”兩個字上，長長吐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遠處有鐘聲敲響，今年，又是他獨自過年。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叩叩”兩聲敲窗聲。凌曜睜開眼，看見車外站著的楚曦。

    他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境還是現實中。楚曦已經繞到另一邊的副駕駛位上，凌曜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按下了解鎖。

    “砰”的一聲悶響，車門打開又關上，她上車坐到了他身邊，輕聲說：“還好沒看錯，這果然是你的車……”

    “……”凌曜沉默了。

    “小曜，剛才不是還跟我發微信說在家里看春晚準備睡覺了嗎？這個時間，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還是不說話，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臉色，臉上的表情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小孩。

    “說話?！彼櫫税櫭?。

    “我想離jiejie近一點兒?！绷桕椎椭^輕聲說，“我不想一個人過年?！?/br>
    于是只能像這樣，在他所能到達的離她最近的地方，默默地看著那棟別墅窗戶中亮起的燈光，假裝自己和她一起度過除夕。

    楚曦愣住了。

    他總是將心思藏得很好，從來不主動向她討要什么，事事都為她著想。

    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已經算是非常難得的撒嬌了。

    明明是被萬千少女追捧的大明星，卻在下著雪的夜晚委委屈屈地縮在車里跨年。明明是合家團圓的日子，他卻沒法和自己的jiejie一起過。

    終究是她虧欠了他。

    內疚和自責幾乎將楚曦淹沒，她的心臟抽痛，只能探過身子，用力摟住了他。

    “對不起……小曜?！?/br>
    “是jiejie不好?！?/br>
    今年是這樣，那去年呢？前年呢？這叁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都是怎么過的年？難道都是像今晚這樣，只為了離她近一點，還得躲在車里度過？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心疼，凌曜回抱住她，小聲說：“jiejie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想聽的不是這個?！?/br>
    “小曜想聽什么？”

    “……”他白皙的臉頰上浮起淺淺的緋紅，喃喃低說，“你明明知道的?！?/br>
    “小曜……”楚曦捧起他的臉，輕輕吻他的唇，“jiejie愛你?！?/br>
    他們都喜歡聽她的這句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認他們是被她愛著的。

    凌曜的睫毛顫抖了一下，閉上眼：“不夠?！?/br>
    于是楚曦再次親了他的鼻尖：“jiejie愛你?！?/br>
    “永遠愛你?！?/br>
    她的唇溫暖柔軟，足以讓他心癢難耐。凌曜伸手握住了她的腰，啞著聲音說：

    “jiejie，我們去后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