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接手

    電梯在16樓停下，坐在會議室門口的秘書小姐看見拎著兩大袋子外賣咖啡首先走出來的是公司上下心照不宣的“太子”楚明洲，其次再是他兩手空空的助理，驚得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到這兒可以了明洲?！睋乃桓嗳丝匆?，楚曦轉身從他手中接過袋子，同時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爸爸來了，你別進去了?！?/br>
    聽到楚天宇也來了，楚明洲猶豫了一瞬，然后把咖啡放到秘書桌上，對楚曦說：“行，那我回去了?！?/br>
    楚曦拎著咖啡輕輕推開會議室的門時，屏幕上的PPT正好是BLADE五人的隊內人氣投票結果。樂隊經紀人吳芳婷站在臺前，正在匯報：

    “根據最近一次人氣投票結果，目前隊內成員排名是這樣的：第一名，主唱Lily；第二名，吉他手、副主唱凌曜；第三名，鍵盤手Noah；第四名，貝斯手黎暉；第五名，鼓手趙遠山?！?/br>
    因為不想被人挖出家世背景，李姝和楚明洲在出道時都使用了藝名，其他三人則都用了本名。

    楚曦和秘書小姐兩人各拎著一個袋子將咖啡挨個擺到會議桌上參會人的席前，第一個就是坐在長桌盡頭的楚天宇。楚曦彎腰給父親擺咖啡的時候，他瞥了她一眼，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曦曦，一會兒你別走，坐下來一起聽聽?！?/br>
    “是?！背卮饝聛?，在分發完咖啡后，默默在會議桌后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吳芳婷還在繼續匯報BLADE樂團去年兩張專輯的線下實體銷量、線上數字銷量等內容。楚曦一邊聽著，一邊偷偷打量父親的臉色。他并沒在聽吳芳婷的匯報，左手捏著沓材料面無表情地看著，右手一下一下地轉著筆。壹星的執行總裁周賢坐在董事長旁邊，偷覷著他的臉色，可卻什么都看不出來。

    吳芳婷是全公司最有資歷最有能力的金牌經紀人，加上去年一整年全公司的資源傾斜，BLADE這個成績，放在壹星這樣體量的公司，可以說是一個拿的出手看得過去的結果?？扇绻叛壅麄€市場，在如今競爭日益激烈的娛樂圈，BLADE  的地位和壹星一樣——不溫不火、不上不下。

    周賢看不出來，可楚曦看得出來：楚天宇不滿意，非常不滿意。

    她的心有些沉，在壹星待了兩年，她是看著BLADE  成長起來的?；I備一年、出道一年，成員們付出了多少、幕后又付出了多少，她全都知道。

    知道，但過程付出再多也沒用。她的父親是個只看結果的人，即使是對著親生兒子，在他那兒也和旁人沒差，說不定還更嚴格些。

    會后，楚天宇將周賢、吳芳婷和楚曦三人留了下來。

    “去年出道一年，BLADE成績不行，你們覺得問題出在哪兒？”楚天宇一點彎子不繞，對著幾人直接問道。

    他的話非常不留情面，說得周賢臉色蒼白，轉頭對吳芳婷說：“芳婷，BLADE是你在跟，情況你最了解，你來說?！?/br>
    對老板的發文，吳芳婷不慌不忙，似乎早有準備：“楚總，說些您聽了可能不太高興的話。我認為目前樂隊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夠接地氣?，F在娛樂圈男團女團那么多，哪一個不是能唱會跳，顏值又高，性格又好，放得下架子軟得下身段。炒cp、上綜藝、立人設，想方設法削尖了腦袋想火。

    而咱們樂隊的那幾個……您也知道，說得好聽點兒叫淡泊名利，說得難聽點兒叫沒上進心。就想單純玩音樂，別的事兒半點不愿配合。他們不樂意做的事兒，我又不能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著做，您說是吧。要真得罪了楚少，您說我在公司還混不混了？”

    楚曦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吳芳婷是職場老油條，不留痕跡地就把自己摘了出去——BLADE成績不好？那是成員性子高傲不配合，和她這個做經紀人的關系不大。吳芳婷賭的是董事長日理萬機，不大可能拿這事兒去找孩子對質……她不知道的是她身邊跟了她兩年的助理陳曦，其實也是董事長的孩子。

    楚天宇平時不管事，或許還可能被糊弄過去，可楚曦每天從早到晚地和成員們混在一起，還能不清楚？吳芳婷這話半真半假，說不愿得罪楚明洲是真、說成員不配合是假。楚明洲性子是傲，可也沒到不能溝通的地步。吳芳婷作為經紀人，經驗豐富，哪里能真能被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牽著鼻子走？無非是覺得樂隊里這幾個富家少爺小姐來闖蕩娛樂圈也不過是玩票性質，于是懶得做那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到時候就算上面怪罪，也怪罪不到她這個經紀人頭上……又不是她不管事兒。

    楚天宇又問了幾句，便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去。楚曦正想跟著周吳二人一起出去，卻聽見父親在后頭叫她：“陳曦，你留一下?！?/br>
    另外兩人一聽這話，皆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可又不好多問，只能把楚曦留下。

    門關上，楚天宇看向楚曦：“曦曦，你在這兒也待了兩年了。說說，你怎么看的？”

    楚曦略一思索：“婷姐說得有道理，樂隊現在除了發歌、演出以外，在大眾面前的曝光度并不高。要想提高熱度，確實需要做些……音樂以外的宣傳。說到底成員們年紀都不大，有些傲氣也正常，但絕沒到‘不配合’的程度，平時婷姐說什么，他們都還是會乖乖聽話的。畢竟，我也還在這兒看著呢，明洲有些時候就算不樂意，也不會真的反對婷姐的決策?！?/br>
    楚天宇說：“曦曦，你做事一向靠譜，當初說能讓明洲考上A大，也確實做到了。一開始明洲跟我說要休學搞樂隊，我是反對的，是因為有你給他打包票，說能做出成績，我才同意讓他去試試的?，F在兩年過去，這就是你說的‘成績’？”

    楚曦深吸口氣，低下頭：“對不起爸爸，是我讓您失望了?！?/br>
    這兩年間她的位置只是最基層的助理，雖然說跟在經紀人身邊工作，對于各項事務的流程已然全部熟悉，但實際卻沒有任何的決策權。她并不是沒有看到樂隊“不接地氣”的這個弱點，卻并不想插手干預太多……因為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不接地氣”也可以說是“愛惜羽毛”，正是因為沒有將過多精力浪費在其他與音樂無關但也許能吸引熱度的事上，BLADE才能穩步積累起一批忠實、優質的粉絲。又或者……她私心里還是希望這個樂隊里的眾人，不論是楚明洲還是李姝，能盡可能地保持他們單純想要“玩兒音樂”的初心。

    可現在，繼續保持這種不夠商業化的行事風格顯然不大可能了。BLADE已經不再是曾經楚明洲在學校成立的一個社團樂隊，而是實打實已經出道了的職業樂隊，是公司擺在貨架上用來盈利的產品。如果無法為公司創造足夠的利潤，即使是有公司老總親兒子的樂隊，也只有被淘汰的下場。

    楚天宇擺手：“算了，我說這些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畢竟你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職場新人，還嫩得很。明洲是我唯一的兒子，以后肯定是要回集團接手我的事業的。但這小子性子倔，他想要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我也是想著他現在還小，讓他去碰碰壁，吃點苦頭也好。既然現在已經看到了結果，就該收心好好回學校念書去了?！?/br>
    這話基本上算是下了最后審判了，楚曦明白，她不該再說什么了。答應楚明洲的事情，她都已經做到了。就像父親說的那樣，楚明洲終究要回到屬于他的“正軌”上去，BLADE里的眾人各自都有前程，這個樂團終有一天會解散，可……

    楚天宇拿出手機，正打算撥電話，通話鍵還未按下，楚曦突然開了口。

    “等等！”

    她有一萬個理由說服自己不再繼續，可讓她堅持下去的理由卻只有一個。

    這不會是她的弟弟們所希望看到的結局。

    楚天宇動作一頓，轉頭看向楚曦。她也正直直看著父親，一雙濃黑的眼眸中閃著清冽的光。

    “爸爸?，F在還不是結束的時候?！?/br>
    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如果李凈知道她做出這樣的選擇，一定又會說她不理智了?？沙夭⒉辉诤?。

    “再給我一年時間，我保證，會給您看到……您想要的成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