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嚴仞小時候居然能同“扭扭捏捏”掛上鉤,陸屏覺得新奇。 唐若初又回憶起來,聲音溫柔又悠遠:“他爹待他嚴厲,時常鞭策他,他又實在好面子,便時時與他爹不對付。但我和子鏗都知道的,兒子就只有一個,侯爺怎么可能不愛?”說著,她抬頭望向前方一株株開得正旺的海棠花,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如今他們要一起行軍打仗,正好相處相處,父子之間爭吵也好,慈孝也罷,總是能越來越近的?!?/br> 說完,她輕輕咳嗽幾聲。 陸屏看著她:“夫人病了么?” 唐若初搖頭,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倒春寒,受了些涼,已經好多了?!彼π?,又欲言又止,面露愁容道,“就是不知道他們眼下走到哪里了,北疆更冷,他們有沒有感染風寒,軍醫能不能照料妥當……” 陸屏又不禁想起嚴仞的臉。 唐若初臉上的愁云越來越重:“侯爺在這條路上走得慣,倒還好。子鏗……他第一次出遠門,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好自己?!?/br> 陸屏心中也擔心嚴仞,再加上實在不太會安慰人,只能笨拙地說幾句寬慰的話,說嚴仞以前在京中身體便很強壯,能夠大冬日里單衣薄鞋的也不怕冷,說得最后唐若初的面色稍有緩和。 她倒好一盞茶遞給陸屏,笑道:“說句不怕殿下笑話的心里話,我現在著實非常想念他們?!?/br> 陸屏接過茶。 二人隔案而坐,一道望向面前那片不惜胭脂色的漫漫海棠花。 春色迷人,陸屏恍惚地低聲道:“我也……我也想他?!?/br> 海棠花正盛的時節,鎮北軍行軍走到了河西隴右道,路遇風沙,軍隊停下來整頓。 再過幾日,便能到達鎮北軍大營鎮守的烏海要塞。 嚴岑只給了嚴仞一個千夫長做,目的是讓他從最基層處開始體察軍情,摸爬滾打,以后若是能打勝仗或者有軍功,再一步步往上提拔,如此一來,既能讓眾將士臣服,又能與士兵們拉進關系。 嚴仞對此沒有異議,每日與士兵同吃同住,混雜在一處前行,絲毫不像個大將之子。 停軍整頓的時候,嚴岑偶爾到處轉悠視察,轉著轉著便轉到了嚴仞所在的軍陣中。此時嚴仞便會含著干糧口齒不清地大聲喊:“喲,大帥來啦!小的參見嚴大帥!” 身旁的士卒都憋著笑。 嚴岑冷眼瞅他,輕哼:“吃你的去?!?/br> 于是又在嚴仞大張旗鼓的恭送中走遠。 宗昀在嚴仞帶領的軍陣中仍舊領了百夫長的頭銜,帶著其余幾個士兵將附近山林中春生的野菜拔了幾捆,回來架火燒水,希望能在大軍重新出發之前吃上一口熱菜。 嚴仞獨自坐在一邊百般聊賴地削木頭,旁邊一伙人邊生火邊玩鬧。 “小心點,別燒著我這革帶,那可是我媳婦兒親手做的!” “嘿喲,于三,你什么時候娶親了?” 說著,叫于三的小兵臉一紅,說話的語氣軟下來:“過年時我娘給我說的,我在北疆老是沒回家,還能認識啥姑娘,當然是我娘給作主了?!?/br> 嚴仞停下手里的動作看過去,旁邊的其他士兵紛紛恭喜于三。 “真行啊,什么時候大喜的?” “就這個月初才成的親呢?!?/br> 嚴仞站起來,朝架火堆里走近,隨口問:“月初哪一日?” 幾個士兵立馬站起來行禮,一同喊著:“千長?!?/br> 嚴仞示意他們坐下繼續做事。 叫于三的士兵被這么一問,反倒不好意思地道:“初、初七成的親?!?/br> 嚴仞微愣,道:“那不是新婚才一日就要走了?” 聞言,于三眼里透出遺憾,笑笑道:“是啊,剛成親,第二日就要回軍營里了,還怪舍不得的,舍不得我娘,還有……” 還有什么,他后面沒再說了,反而紅著臉低下頭。 嚴仞自然知道他還舍不得誰。 少婦今春意,良人昨夜情。洞房花燭如膠似漆,鴛鴦臥頸難舍難分,豈料第二天就得上戰場,一夜天堂,一日苦寒,換作是誰都受不了。 宗昀叫周遭的士兵都退下去,只留嚴仞和于三兩個人?;鸺苌夏九枥锏牟斯距焦距降貪L,于三低頭看著自己腰上綁著的革帶。 嚴仞隨著他的目光,問:“想你家娘子了?” “嗯?!庇谌c頭羞赧地笑,“她……估計也在念著我吧?!?/br> 不知為何,嚴仞心中一動。 于三又道:“所以成親前,她給我做了這個革帶,說能保佑我上陣殺敵時逢兇化吉,還能睹物思人,看見革帶就能想到她?!?/br> 嚴仞開始將手伸進罩甲內,摸索著什么東西。 于三說到自己媳婦,不自覺便說了很多心里話,全然沒記起面前是小卒是千長還是小侯爺。他繼續靦腆地笑道:“我這人沒什么大志向,就希望三年后能平安回來,和父母娘子團聚,就滿足了?!?/br> 嚴仞聽著他的話,從交領衣袋中摸出了一個手絹。手絹攤開,是一支色澤明亮的通草杜鵑簪花。 于三一愣,脫口而出:“千長也成親了?” 嚴仞端詳著杜鵑簪花:“還沒呢?!?/br> 怪不得,沒聽說嚴將軍家的世子有家室呢。于三跟著看了幾眼那支簪花,好奇之心熊熊燃燒,道:“那定是有兩情相悅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