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嚴仞想了想,自己確實說過這話,于是只道:“估計是你踩得太靠前了,而且沒有穿長靴,是我疏忽了。下次穿長靴,我教你如何準確踩好馬鐙?!?/br> 陸屏心想,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床頭有個燈架,他坐在床沿上,臉便被燈光照得一覽無余,照出兩條清晰可見的淚痕。 嚴仞抬頭,樂了:“不是吧?哭了???” 聞言,陸屏更覺委屈,兩只眼眶又重新蓄起盈盈淚水。 嚴仞歪頭湊近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真哭了???” 陸屏:“……” 他蜷起拳頭狠狠向嚴仞肩膀砸去。 嚴仞被他推倒坐到地上,卻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撐著手臂看陸屏氣憤的模樣,樂此不疲。 陸屏大聲道:“你開心了?看見我出糗你是不是很自在?”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嚴仞從地上爬起來,“我去給你拿藥膏!這朔方營里有一種滇州來的百寶膏,很是好用,最能鎮痛消腫、活血化瘀,剛好可以治你這傷,保證藥到病除!” 說完他便去拿藥。 腳腕傳來陣陣余痛,陸屏像全身散了架一般,歪在大床上休息。 嚴仞很快便回來了,仍舊蹲在陸屏身前,用熱毛巾擦拭他的傷口處,然后輕輕抹上藥膏。陸屏低頭看他熟稔的一系列動作,突然覺得怪異。 除了達生等下人,幾乎沒有人在他面前蹲下過,更不會在他面前蹲下為他做事情。嚴仞一個伯爵世子,眼下卻像個奴才一樣單膝跪地為他擦藥,如果有人進賬看到了,他會不會覺得丟人? “九殿下連騎馬都不想學,以后肯定會諸事不便的,不要因為第一次體驗不好,就為此放棄嘛?!?/br> 嚴仞的話讓陸屏回過神。 陸屏問:“比如什么事會不便?” 嚴仞繼續往他腳腕上抹涼涼的藥膏,道:“比如,有時候路上行人堵塞,而你正好有急事,馬車便不如馬來得輕巧又快?!?/br> 陸屏心想有些道理。 “再比如,具體點的,來年開春宮里置辦馬球會,多好玩啊,你若不會騎馬,不就少了一件不可多得的樂趣了?”嚴仞抬頭對他道。 陸屏微愣:“開春宮里辦馬球會?” 嚴仞道:“是啊,你不知道?” 陸屏不以為然:“我既不會馬球,也不喜歡同人交際,一有什么會我也懶得知道?!?/br> 嚴仞笑了笑,挑眉:“哦,怪不得我這么晚才認識你?!?/br> 聞言,陸屏先是沒來由的心中一動,又轉念想到,看來,嚴仞這個好玩的主兒向來會去各種各樣的宴會,又是天之驕子,又貌似喜歡出風頭,自然也時常會去打馬球了。陸屏自己又從來不去,自然不會與他有什么交集。 想到這里,陸屏有了隱隱的念頭,問:“明年若是有馬球會,你也會去么?” “當然了,不僅馬球,還有蹴鞠、斗武,我都會去?!眹镭饟Q了另一只腳腕擦藥。 陸屏看著嚴仞如此專注細心地給自己擦藥,良久,他下定決心道:“回去之后,我會自己好好練習馬術的?!?/br> 嚴仞笑了:“行啊,那咱們說好了,來年開春一起去打馬球!” 藥膏終于上完了,傷口雖然還疼,但嚴仞信誓旦旦保證明日一早便會消腫,過一日便會完全痊愈,陸屏暫且相信他的話,看著他靈活地在營帳里走來走去,又是放置藥膏,又是清洗毛巾。 陸屏忍不住道:“嚴仞,你今天好像很開心?!?/br> 嚴仞反問:“我哪天不開心???” 陸屏搖頭:“不一樣,今天是格外開心。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聞言,嚴仞笑吟吟的不說話,走到床前,一掀衣擺坐到了陸屏旁邊,手臂碰到陸屏的肩膀。陸屏朝他眼里望去,黑色的瞳仁里除了載著亮黃的燈光外,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欣喜和期盼。 嚴仞道:“我爹娘要回來了?!?/br> 連語氣都是抑制不住的歡欣雀躍。 怪不得。陸屏問:“嚴將軍和嚴夫人現下走到哪里了?” 嚴仞道:“不清楚。前幾日陛下說到了渭州,估計今天到華亭了吧,不過十幾日,他們應該能到啟安?!?/br> “那真是值得開心的一件事?!标懫劣芍缘?。 嚴仞起身道:“走,我送你回宮!” 陸屏試圖掙扎:“……能不能不要騎馬回去了?” 嚴仞哈哈大笑:“那當然,我給你備輛馬車,我親自當馬夫!” 也許是他心情好,他才什么事都不計較,甘愿為人擦藥,甘愿替人趕馬。 馬車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往北走,最后停在丹鳳門前,宗昀和達生早已在那里等候良久。陸屏被達生攙著走入宮門,回身揮手同嚴仞道別。 腳傷果然很快便好了,才過一日,腳腕上的浮腫早已消散,皮膚完好如初,也不疼了。 陸屏決心學習騎馬。 每日上午從白虎殿散學之后,下午他便會到御馬場練馬。 天氣冷,沒有一個宮里的主子愿意來校場練馬,陸屏是唯一一個。遇上這么個無權無勢的皇子,管馬的太監無法偷懶,心里肯定不樂意,態度也十分冷淡,但這正是陸屏想要的,沒有人看著,他自己騎馬倒樂得自在。 日復一日,等到臘月十五,離新歲只差十五日的時間,他終于能較為熟練自如地cao縱馬兒在校場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