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新柏拈著一把空白的折扇,身邊還站了比他高一個頭的嚴仞和傅軼。公眾場合下,嚴仞彎腰給陸屏作了個大揖:“見過九殿下。殿下手臂可大安了?” 這么恭敬的態度約莫是裝出來的,陸屏皮笑rou不笑:“已經好了。世子的傷呢?” 嚴仞道:“殿下送的藥有如神草靈丹,早已經完全恢復了?!?/br> 他有用自己送的藥才怪了。陸屏想。 何新柏道:“文驗要考四天,枯燥至極,磨人至極!這四日下來我恐怕要丟半條命,還是武驗好玩啊……我只愿這次不是倒數第一就行了?!?/br> 說到“倒數第一”,傅軼和何新柏不約而同看向陸屏,略略尷尬起來,陸屏扯起嘴角報以微微一笑。 何新柏湊近來用扇子點他的肩膀,嘿嘿笑道:“九殿下可溫習過詩賦?” 陸屏道:“勉強溫習過一點點?!?/br> “我連一點點也沒有?!焙涡掳剌p嘆,又興奮道,“殿下,我忽然發覺我們是同道中人??!也對,像咱們這種能蔭封的,為什么要跟別人一樣十年苦讀、建功立業?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嘛!你說對不對?” 陸屏點頭:“對?!?/br> 何新柏大贊:“知己??!” “誰跟你是同道中人了?”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嚴仞此時嗤笑道。 何新柏道:“怎么了嘛,殿下都沒說什么。對吧?” 也許是陸薔還沒到,嚴仞心情不佳,是以反常的安靜?陸屏想著,便道:“世子這次文驗恐怕也是大展宏圖,要為世家爭光添彩了?!?/br> 嚴仞看著陸屏沒有說話。 傅軼大笑道:“他呀,哈哈哈哈,那要看他打不打算認真了?!?/br> 陸屏疑惑道:“此話怎講?” 傅軼湊到他耳邊似乎要說什么,他看到嚴仞的眉頭rou眼可見地皺了起來。 傅軼在他耳邊悄聲道:“他若是只打算玩玩,便能隨心所欲按自己喜好拿個中等名次;若是認真起來,前三甲也不在話下?!?/br> 說完傅軼便直起腰,嚴仞的沒有又rou眼可見地舒展開來。 陸屏微微愕然,只覺傅軼說的這話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他問:“那世子這次……” “我隨便考考?!眹镭鹧院喴赓W。 隨便考考?這人以前不是尤其爭強好勝,甚至老是在他耳邊攛掇他要“進取”,要“反擊”,怎么現在突然說“隨便考考”?被誰傳染了? 傅軼看見不遠處一處涼亭里圍著不少穿國子監校服的弟子,里頭不知道是誰,他道:“那邊是誰,怎么全堆在一起?” 何新柏輕哼:“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唄。蔭封制之爭他們很明顯站在寒門那邊,所以這些國子監的學生都對他趨之若鶩,上趕著巴結他呢?!?/br> 幾人一時無言。 不知又是誰大喊:“許巖來了!” 于是聚集的人群散開,幾個國子監學生急匆匆往大門走去,似乎是要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傅軼道:“許巖又是誰?” 何新柏想了想,道:“我知道,他是國子監里最優秀的弟子、梁丞相最得意的學生、好多文官眼里未來的女婿。我沒見過他,但也聽說梁相十分器重他,說他是整個啟安城最能配得上那首詩的人?!?/br> 陸屏問:“哪首詩?” 何新柏用扇子撓頭:“什么‘驚動洛陽人’……” “白玉誰家郎,回車度天津?!标懫梁蛧镭甬惪谕暤?。 說完,陸屏看向嚴仞,二人陷入沉默。 這無用的默契啊…… 但嚴仞原本興意闌珊的臉上倒起了幾絲玩味,獨自懶懶接下去:“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br> 何新柏道:“對,就是這首詩?!?/br> 傅軼呵呵冷笑:“什么牛鬼蛇神,不就是一介書生?” 話音剛落,外頭嘩啦走進來一群人,人群中間簇擁著一個與周圍氣質截然不同的人。他穿著純白的交領長衫,行走時步履從容又板正,面容清俊但十分冷淡,任憑周圍人如何與他說話,他也只是表面淡淡應著,像蒙了層冰霜,將人隔絕于三尺之外。 還未完全入冬,陸屏卻恍若看到了被大雪籠罩的冰峭巖層。 陸屏自語道:“他看起來身體不太好?!?/br> 他見嚴仞并沒有在關注許巖,傅軼和何新柏的眼睛卻看直了。何新柏輕聲贊嘆:“確實是美人……” 傅軼卻道:“你們等我,我去去就回?!?/br> 何新柏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傅軼回過頭,眼中帶著恍惚:“……我見過他?!?/br> “見過他也等以后再敘舊吧,你看,陸執已經過去了?!眹镭痖_口。 不遠的鵝卵石步道上,陸執和陸放十分開心地走下涼亭前去與許巖碰面,口中還一直喚著“許孝廉”。許巖便微微拱手作揖,態度無可挑剔,表情卻依舊疏離。 傅軼眼中的恍惚漸漸消散,變得理智了一些。 何新柏搖著扇子涼涼道:“不愧是梁相的學生,就連一向陰險狡詐的三皇子和目中無人的四皇子也主動交際,就這么稀罕寒門這塊香餑餑?三皇子用意不純,其心可誅啊?!?/br> 陸屏倉皇道:“何小侯爺,小聲點?!?/br> 何新柏冷冷一哼。 文驗四科為賦、義、論、策,詩賦于陸屏而言并不難,相反他最喜歡的便是詩賦。做完之后他隨手將其中幾處平仄拗救略作修改,保證排名能穩穩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