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理解 第190節
她的眼角余光瞥到遠處緊貼著地面,微微顫動著想向她靠近,卻似乎畏懼著什么不敢真正靠近的白色藤蔓,花盛妙果斷轉移話題道。 “師兄,路師兄現在是已經遺忘了所有的事,把自己當成是仙藤了嗎?” 劍鬼盯著她,他的目光幾乎與大師兄注視著她時一樣專注。 花盛妙甚至隱約有點頭皮發麻的,宛如被換了一層皮囊的大師兄注視的感覺。 都怪那群把人皮當成衣服換的隆夜人,讓她現在產生了有點類似被害妄想癥的心理陰影。 “或許是吧。但他似乎還記得師妹。師妹想讓我把他挖出來嗎?” 就連這種直白而殘忍的口吻,都很像大師兄。 花盛妙面上不顯,她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用著平常而輕柔的口吻道。 “師兄,我今天經歷的事情有點多,已經有點累了,還是不打擾路師兄了。師兄能送我回洞府休息嗎?” 劍鬼應了一聲,他牽起她的手,如同大師兄握住她的手一般,往藤蔓避退之處走去。 花盛妙沿途不忘仔細觀察著附近的景物,看能否找到可以離開的詭域之門。 第191章 惡鬼 ◎“我一直,都在看著師妹?!薄?/br> 然而讓她覺得古怪的是, 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極其像是師門山頭的布置,如果不是劍鬼此刻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她甚至有種她已經回到了師門的錯覺。 如此正常的山嶺,還沒有出現詭域之門的痕跡。 花盛妙心中隱約生出了幾分猜測, 她如同隨口閑聊般問道:“師兄, 魔宗里的布置都與天齡宗一樣嗎?” 劍鬼握緊她的手的力道緊了幾分, 但他的聲音極其溫柔道。 “這里沒有魔宗。這里就是我與師妹的天齡宗?!?/br> “天齡宗內的一切, 都與以前一樣, 除了……此處沒有威脅師妹的邪祟,”劍鬼頓了頓,溫和的聲線中透著些祈求意味,“還有,我是師妹的大師兄以外,這里沒有任何變化?!?/br> 花盛妙:……這聽起來真的不是某種奇怪的ntr嗎?她對著劍鬼的臉, 真的喊不出大師兄這三個字??! 見花盛妙久久不答,劍鬼恍若無事,仿佛對他自己, 也仿佛對花盛妙道。 “沒關系,師妹,還有很長的時間,熟悉我的身份, 還有這里的一切?!?/br> 沿著熟悉的山路走著, 劍鬼竟然真的帶她來到了原先的大師兄洞府位置。 漆黑一片, 沒有一根野草生長的平原,仍然是她熟悉的先前的洞府與溫泉布置, 除了這里的空中沒有那輪巨月與她熟悉的樹以外, 這里的一切仿佛沒有多少變化。 對了, 這里也沒有了連接著大師兄的月線。 花盛妙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地看了看空蕩蕩的黑夜,她扯了扯手腕上的月線,還是有種大師兄隨時可能出現的錯覺。 她來到自己的洞府,以休息為借口終于能讓劍鬼離開。 她坐到自己的床上,陡然開始翻箱倒柜地找尋自己曾放進房間的雜物。 雖然她已經有了大部分物品都丟進芥子空間的習慣,但一些慣用的生活用品,她還是放進了自己的洞府里。 棉布人偶,她喜歡的床被,幾根助眠的熏香,甚至是她自己身上無意掉下的幾片花苞碎葉…… 翻找出的個人物品越來越多,花盛妙的心情就越發沉重。 這些顯然就是她自己的洞府,不存在什么劍鬼一比一復制給她的可能。 雖說詭域之門確實詭異,可劍鬼是怎么做到把她真正的洞府搬到詭域之門后,還抹除了大師兄的存在的? 難道與上次進入詭域之門時一樣,這里仍然是真實的修真界,只是處于詭異的時間? 花盛妙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多,她坐在桌邊,將月線包住的劍鬼雕像一點點松開,穩穩地放在桌上。 看著劍鬼雕像如同死物般毫無動靜的樣子,她仍堅持傳音問。 “師兄,師兄,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然而幾番嘗試不見成效,她也只能將劍鬼雕像放入芥子空間里。 至于到現在為止,還被她月線同樣抓著的,渾渾噩噩的隆夜帝血rou身,花盛妙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抱著“萬一哪里能用得上”的想法,節儉地把它也努力塞到了一個收納靈獸的法寶籠子里。 接下來,她不愿坐以待斃,簡單休整了一下后,花盛妙離開洞府,她決定在附近簡單探索,找出更多的線索。 只是她剛一打開門,就與門對面的劍鬼對上眼。 劍鬼將他染血的劍收入劍鞘中,身上披的白氅近乎一塵不染,清俊的面容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師妹今夜也難以入睡嗎?那不如與我一同練劍吧?” 花盛妙沉默了片刻,不知是該吐槽劍鬼大半夜練劍,還是他守株待兔般蹲她出來的舉動,最后她還是遵從著心意,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師兄,你劍上的血,是從哪里來的?” 劍鬼面上的溫柔笑意不變,他注視著她,溫聲道。 “山中的野物太多,我剛剛費了些功夫,清理了大半,日后師妹就不必擔心被這些野物嚇到了?!?/br> 被野物嚇到? 花盛妙問:“師兄知道我在這里,曾被蟲子嚇到的事情?” 劍鬼頓了頓,他避重就輕道:“與師妹相關之事,我都想知道?!?/br> 花盛妙卻不愿輕易放過這個突破點:“所以師兄是怎么知道的?” 劍鬼溫柔而凝滯般的笑意,在一瞬間仿佛與她記憶中的大師兄重合。 “我一直,都在看著師妹?!?/br> 這種話,大師兄似乎也說過。 然而這一刻,比起驚懼與懷疑,花盛妙下意識地伸出手,扯了扯劍鬼的臉。 微涼而真實的血rou觸感,不像是只有一層人皮的魔物。 劍鬼近乎溫順地放任著她的舉動,只是輕聲問道。 “師妹,怎么了?” 花盛妙仰頭看著劍鬼,她誠懇道:“我不明白,既然師兄此刻的血rou之身都是真的,那么自從我遇見師兄以來,師兄為什么一直在——模仿大師兄的言行舉止呢?” 如果說劍鬼雕像是那種想發瘋就直接發瘋的精神狀態,花盛妙感覺劍鬼道種一舉一動都模仿著大師兄的言行,更透著讓她覺得有些不適的古怪。 那種古怪的感覺,就如同她搜魂隆夜余孽的記憶時一樣。 “模仿他?” 劍鬼冰涼的手,輕輕按在了她捏著他臉頰的手上,空洞的黑眸卻沒有染上半點笑意。 “在這萬年里,是我小心翼翼地揣測師妹的喜好,才變成了現在的這幅模樣。如果論模仿,也是那只怪物模仿我的一舉一動,故意引誘師妹的才對?!?/br> “當年,我真不想收下徒弟,徒孫,讓別人做師妹的大師兄?!?/br> 劍鬼溫柔的聲音中甚至逐漸透出了些怨毒的意味。 “可是師妹一直不來,那個怪物……也怎么死都死不掉……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他是師妹一直惦念的大師兄了……不過,他不會再出現了……” 劍鬼陡然話鋒一轉。 “師妹還是很喜歡無鬼的那張臉嗎?若是師妹喜歡,我也可以為師妹變成那般模樣……” 花盛妙突然兩手捧住劍鬼的臉,阻止他越來越奇怪的對話走向。 她真心實意道:“師兄,我覺得你意氣風發的樣子最好看,第一次在詭域里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就是下凡的劍仙,那時候我還盼望過,你就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師祖?!?/br> “所以,師兄不用羨慕任何人,更不用變成任何人?!?/br> 劍鬼握住她的手,他臉上的肌rou微微痙攣著,像是極力壓抑著某種情緒,才能給她擠出一個近乎扭曲的笑容。 “……師妹,若是在第二千年的時候,我等到了你,那該多好啊……” 劍鬼的聲音輕得仿佛融入了風中,又重得仿佛橫隔著無數時光傳來的一聲嘆息。 “可是現在……太遲了……” 沒給花盛妙再開口的機會,劍鬼的指尖扣入她的指縫,自然地換成了牽住她的手的姿態。 “師妹如果不愿練劍,那么今夜就與我同游如何?我千年前就釀了許多酒,埋在了山中,一直等著與師妹同飲的這一日?!?/br> 花盛妙頓了頓,她委婉地說道。 “師兄,我不喜歡喝酒,要不然……師兄喝酒,我陪著喝水?” 劍鬼笑了笑,他像是極力想要恢復成她所說的曾經意氣風發的姿態,然而最后也只是輕聲說道。 “好……只要師妹愿意,陪我一起?!?/br> 劍鬼師兄帶著她來到一處格外荒涼的山坡,他從完全看不出異樣的十數米地下,挖出了一缸酒。 只是看著那缸酒中泛起的水藻般濃郁的銹綠之色,花盛妙下意識按住劍鬼。 這玩意是不是千年美酒她不知道,但光看賣相,感覺喝一口就能把沒修煉前的她送進墳里。 “師兄,別喝這個了,” 她從芥子空間里掏了掏,找出從天齡宗出發前特意準備的物資之一,一大罐糖水鋪大娘親手熬制的綠豆沙糖水,然后倒出兩碗,一邊塞進了劍鬼手中,一邊自己喝了一口。 喝到了一抿就化的豆沙,少女的眼睛舒服得微微瞇起,她眼中明亮的笑意如同清澈水波中倒映的銀色月輝,花盛妙熱情向劍鬼推銷道。 “師兄,快嘗嘗我買的糖水。它和你的酒看上去顏色都差不多,但是糖水里面還加了一點花蜜和冰,特別好喝?!?/br> 看劍鬼盯著手里的碗不動,花盛妙退一步繼續勸道。 “如果師兄還是想喝酒,我可以現在陪師兄釀一點度數低的果酒,等來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再挖出來一起喝?!?/br> 不過陡然想到了什么,花盛妙警惕地睜開眼眸,正色道。 “不過師兄得答應我,釀酒的時候一定要請城里專門釀酒的師傅在一旁看著,千萬別釀出太奇怪的酒,不然我是不敢喝的……” 劍鬼慢慢湊近碗,抿了一小口。 泛起波紋的綠豆湯,倒映出他如惡鬼般丑陋不堪的面容。 陌生的,肆無忌憚地侵蝕著他味蕾的甜意,仿佛濃烈而肆意地淹沒著他的花海。 也如同當年出現在他面前,將他從幻境中帶走的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