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理解 第69節
花盛妙的腦子空白了一瞬。 果然,她最不愿意成真的那個想法,還是成真了。 從她遇到“大師兄”開始,她就注意到——“大師兄”從來沒有真正喊過她一聲師妹。 如果從她進入詭域的那一刻開始,她以為的所有熟悉的人,包括她眼前的“大師兄”,都不是她的師兄,而是內里藏著怪物的邪祟,她應該怎么辦? 空殼里原本的大師兄,難道是被這個怪物殺了嗎? 許多個可怕的想法都在這個瞬間沖進她的腦海。 然而少女只是短暫地愣了愣,她的雪白面容沾染著外界滴落下的幾分血跡,清麗異常的眉眼突然緩緩彎起,她笑了笑,即使清晰感知到怪物血rou纏繞而上,瞳眸也仍然澄凈明亮。 “大師兄,是我,最親近的師兄。如果您不是,我的大師兄,我就要去找——我真正的大師兄了?!?/br> 花盛妙試圖說服自己她正在泡泥浴,她已經不想知道怪物的血rou已經蔓延到何處,但似乎她還能開口,或者可以說,怪物還在傾聽她的話語。 她像是已經沉進了那片泥沼,又像是,已經被拉進了那扇門,但她似乎還能聽得見她發出的呢喃聲音,就像蟲子落入網中發出的弱小嗡鳴。 “我的大師兄,最好了,他的洞府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我要躲進那里,一輩子都不出來,讓所有怪物都找不到我?!?/br> “所以——你,真的,不是我的大師兄嗎?” 她設置了一個極其拙劣得一眼就能看穿的言語陷阱。 可是,看著面前蠢蠢欲動的“大師兄”,不,是披著她大師兄皮囊的怪物,花盛妙在沒頂的戰栗恐懼感中,又有一種奇異的預感。 它,會踩進來的。 果然,“孟春邈”漆黑的眼眸安靜看著她,不知是被她說的那一句話觸動,過了許久,祂,終于有了幾分花盛妙熟悉的孟春邈影子,祂溫吞地,緩慢道。 “我,是你的,大師兄?!?/br> 少女露出了燦爛又明朗的亮麗笑容,她循循善誘般哄勸道。 “師兄,那你能不能——先把門關起來?我更喜歡,師兄原本的人形?!?/br> 過了片刻,在花盛妙的感知中,時間又像是過去了許久,將她淹沒的漆黑血山觸肢從她身上緩慢褪去,再從門中縮了回來。 祂,關上了那道門,回到了門之后的世界。 花盛妙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松了一口氣,還是要面對這個不是她的大師兄,卻披著大師兄皮囊怪物的緊繃。 但她輕輕牽起怪物的手,就如同至始至終與她身邊的怪物,都沒有撕下那層溫情面紗一樣, “師兄,不要讓虞師兄他們再這么難受了。上一次虞師兄鱗片變得這么奇怪,也是你做的吧?” 他輕輕應了一聲,如同又變回黑暗中跟隨著她的一道影子。 但花盛妙知道,剛剛出現的怪物絕對不是她產生的幻覺,而祂也絕不會如同此刻一樣,永遠這般安然無害。 虞師兄的巨大妖身仍然盤旋著,如同一座上尖下寬的宮殿,牢牢籠罩住她,他身上原本畸形生長的鱗片似乎停止住了失控的趨勢,但那些畸形鱗片割裂出的道道傷口,仍沒有很快愈合,他的呼吸變得格外粗重。 花盛妙喊了虞師兄幾聲,都沒得到他的回應,她只能從虞師兄逐漸放松盤旋起的妖身間隙中鉆了出來。 然而剛剛鉆出來,她就被劍鬼凌空升起,即將斬下的恐怖劍氣嚇了一跳。 “劍鬼前輩,不要殺虞師兄,他已經緩過來,不會再失控了?!?/br> 開口的同時,花盛妙已經讓月線化盾,擋在他們頭頂,做好了無論如何都要在劍鬼的攻擊下,保住虞師兄的最壞打算。 畢竟自己身邊的“大師兄”,才是讓虞師兄失控的罪魁禍首,仔細想想,虞師兄的失控也有她的責任在其中,這種事情對虞師兄來說純屬是飛來橫禍,她心中不免產生了些許歉疚感。 然而在劍鬼眼中,少女此刻奮不顧身也要挺身而出,保護住鮫鬼的這一幕,就變得格外刺眼。 就如同不久前的那一幕再度重演,只是他和鮫鬼所處的位置發生了改變一樣。 閉目青年感受著體內沸騰著,對鮫鬼生出的前所未有的強烈殺意,唇角卻慢慢上揚起一個柔和的弧度。 至少,他不會如同鮫鬼一樣愚蠢,把少女逼向她更想保護的弱者那一邊。 劍鬼將仍然溢散著冰冷鋒芒的劍氣收回體內,他的面容略微蒼白,從空中落下時,腳步甚至有些踉蹌的不穩。 作者有話說: 今天兩章合一哦。 第69章 逼問 ◎到底誰是反派?◎ 花盛妙原本還在擔心虞師兄的傷勢, 一看到劍鬼似乎也傷勢不輕的樣子,她下意識上前幾步,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劍鬼。 “劍鬼前輩,您怎么了?” 劍鬼蹙著眉, 微微搖了搖頭:“那三個小鬼確實有些棘手, 我只抓住了兩個, 還是讓一個逃脫了?!?/br> 困在劍陣中口不能言, 也無法動彈的狼耳青年, 還有玉鬼,看著不遠處剛剛打他們輕易得如同砍瓜切菜的殺神,此刻如同受傷過重般腳步不穩的樣子,不由產生一種懷疑人生的錯覺。 他們剛剛三個合力出手,極力掩護下,才好不容易讓明鬼逃脫出去。 怎么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剛剛強大無匹的敵人就搖搖欲墜,好像虛弱得不堪一擊了? 難道他們的戰力,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更強? 兩人心生懊惱, 如果他們三個剛剛再支撐一會兒,說不定倒下去的就是這個閉眼的敵人了。 花盛妙此刻很擔心劍鬼前輩和虞師兄的傷勢,而她更擔心的是——他們打了小的,智鬼或許很快就要出現了。 眼下劍鬼前輩和虞師兄都受傷不輕, 他們或許不應該再留在這里, 等養好傷勢再來找智鬼, 或許會好得多。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 她甚至覺得自己下次單獨帶“大師兄”來找智鬼, 說不定效果還會好得多。 智鬼, 說不定會知道她身邊這位“大師兄”的底細,甚至知道,怎么…… 某種危險的念頭一閃而過,然而提示危險的直覺卻向花盛妙瘋狂預警,她只能暫時按耐住自己的想法。 而聽著少女帶著擔憂的輕聲勸說,劍鬼似乎從受傷中恢復過元氣。 他搖了搖頭,自己慢慢站直身體,神態逐漸變得與正常時無異。 “退回原處,只會給智鬼逐個擊破的時機。不用擔心,即便只剩下我,我也會保護好你的?!?/br> 花盛妙突然覺得劍鬼前輩這番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什么叫“即便只剩下他”,虞師兄的傷勢難道重到了瀕死的程度? 她忍不住返身,再去查看虞師兄的狀況。 虞永晏此刻已經緩過一口氣,他從龐大的妖體變回人形。鬼物的強橫體質,讓他即使又撕扯下一層帶著血rou的畸形鱗片,也還是恢復了一定的戰力和清醒。 只是看著花盛妙走近,他再也不敢如同之前一般肆無忌憚地走近她身邊。 一想到自己數次即將爆發失控的不詳征兆,虞永晏心中的躁悶之感越發強烈。 他先前還口口聲聲說遺鬼是瀕臨失控,危險得需要師妹遠離的大鬼,如今他身上也爆發出了瀕臨失控的征兆…… 想到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對少女許多的承諾,虞永晏垂下頭,咬著牙說出的一字一頓,都帶出喉嚨中涌出的格外濃郁血腥味道。 “離我,遠點?!?/br> 他不想,傷害她。 更不想,從他的小師妹眼中,看到曾經被他殺死的那些獵物流露出的絕望,恐懼,甚至是憎惡之色。 “讓劍鬼先保護你,接下來,由我出手?!?/br> 有些時候,花盛妙真的懷疑——她的師兄們,就算死了,嘴也和死鴨子一樣是硬的。 都受了這么重的傷,虞師兄就沒有必要再逞強了吧。 陡然間,一道溫潤的聲音從不遠處淡淡響起。 “既然是為了尋我,何必打傷我的弟子,又毀了我的書院?” 聽到這道聲音,花盛妙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無數張陰險反派的可怕面容,她打起十二分警惕,黑色命線隨時準備迎敵,看向開口那人。 然而等真正看到智鬼,花盛妙方才明白虞師兄和劍鬼前輩對智鬼戰力的輕視從何而來。 如霜雪般的耀眼白發垂落在身后,溫文爾雅的男人,拄著手杖,即使脊背不彎,面容上也還是能看出些歲月留下的淡淡痕跡。 但即使如此,智鬼的姿容和氣度,甚至也不輸于她認識的幾位師兄,讓人難以想象出他就是虞師兄和劍鬼前輩口中膽小如鼠,貪婪無度的智鬼。 男人的目光從劍鬼與鮫鬼身上逗留一會兒,隨即落到了花盛妙身上。 他和藹地笑了笑,如同年長成熟的長輩見到了家中晚輩一般的溫和問道。 “這位小姑娘,就是小遺的那位師妹吧?” 花盛妙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虞永晏完全沒有和智鬼寒暄的心思,下半妖身直接化出巨大長尾,朝著智鬼狠狠砸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擋住了花盛妙他們面前。 “路師兄?” 看見路師兄平安無事,花盛妙松了一口氣。 然而看到路師兄擋下虞師兄的攻擊時,她頓時提起了一顆心。 不會吧,隊友變成敵方陣營成員和他們反目成仇,這么狗血的事情,難道要發生在路師兄身上? 聽到花盛妙的聲音,路重鼎朝少女所在之處遠遠望來,他沒有真的攻擊虞永晏,擋下鮫鬼這一擊后,他便下意識想向花盛妙走來。 然而似乎想到了什么,路重鼎的腳步一頓,最后還是選擇站到了離智鬼幾步遠之處。 虞永晏盤旋著長尾,他的身體如同毒蛇般高高豎起,聲音變得格外冰冷:“遺鬼,智鬼和你說了什么?你是決心要站在他那一邊了?” 路重鼎搖了搖頭,他的眉目肅冷,卻如同下定決心般平靜道。 “你現在不能殺他。等他教完修煉之法后,你可以出手。但是現在,不行?!?/br> 嵇明洛陡然從不遠處的藏身屋舍中走出,他冷漠地看著他們,出聲譏諷道。 “邪祟尚且懂得知恩圖報,你甚至比不上已經變成邪祟的怪物。像你這樣的鬼物,即便得到了我師父的修煉之法,也絕對不可能控制得住祟變?!?/br> 白發男人輕輕敲了敲手杖,溫和開口道。 “夠了,明洛,你先回去吧。今天來的客人,雖有兩位是惡客,但這兩位惡客,都沒有朝我真正動殺手,應是存有難解之事,想向我求問。既然如此,我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你先回去吧?!?/br> 花盛妙聽著智鬼朝嵇師兄喊出的“明洛”兩字,她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問道。 “這位師兄,您可是姓嵇?您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