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不理解 第35節
孟春邈點了點頭,慢慢道:“我已經收了它的命線,它不會再影響旁物了?!?/br> 花盛妙此時終于真正松了一口氣,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到大師兄的墨發上時,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師兄,您的頭發里……為何生出了一截樹枝?” 那截蒼白的樹枝,看起來……不太像樹枝,反而像是某種具有生命力的……被光滑皮膚包裹著,內里是骨頭的活物身軀。 但它又分明是枝干的形狀,“枝干”郁郁蔥蔥,長出如指節般自然無比的細長“枝椏”,葉子薄如蟬翼,輕薄蒼白得能看清血管脈絡。 而不僅僅是長出這截樹枝,大師兄的腳部以下似乎也越來越像一棵扎根入地下,通體潔白的玉樹。 孟春邈似乎也察覺到了自身發生的變化,他想了想,才慢慢道。 “看來,這邪祟不只是一條命線?!?/br> 花盛妙整個人都麻了。 現在是反思的時候嗎? 都大難臨頭了,大師兄怎么還一臉狀況之外的剛想通“原來我吃的東西有毒”的樣子,大師兄的原型真的不是考拉嗎?! 然而看著花盛妙震驚擔憂的神情,孟春邈半張仍完好的面容,朝她露出安撫般的溫柔笑容。 “師妹別怕,我不會有事的?!?/br> 然而青年另外半邊伸出的如骨如玉的枝椏,蠢蠢欲動著想靠近花盛妙。 孟春邈微微蹙眉,他遺憾道。 “師妹留在我身邊,或許有些危險……” 花盛妙看出來了。 看著那如同海珊瑚般微微朝她的方向晃動的“玉樹”,她想要跑路的心情突然格外強烈。 但總不好主動開口說讓師兄一個人留在這里,花盛妙靈機一動。 “師兄,我……我可以去找師祖幫忙嗎?” 雖然就在前不久,師兄好像把師祖的靈像隨手丟了,但花盛妙相信,在有著神奇“師慈徒孝”傳統的仁劍門里,師祖一定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對大師兄見死不救的。 孟春邈慢慢搖了搖頭。 “師祖神智瘋癲,此等小事,還是不必勞煩他了。平日若是無事,師妹也少與師祖接觸為好?!?/br> 似乎想到了什么,孟春邈半張面孔上的笑意略微減淡。 “若師妹見到師祖,他言行與常人無異,可將它當成邪祟,直接動手,或是尋我出手?!?/br> 花盛妙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震驚于“師祖瘋了”,還是震驚于“正常的師祖反而是邪祟”。 但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她多問,還沒等花盛妙想到其他解決辦法,孟春邈就輕輕松開了原本牽住花盛妙的手。 “師妹去城門附近等我,我會盡快趕到?!?/br> 都這種時候了,師兄就沒必要還這么逞強吧?! 花盛妙的心情突然變得格外沉重。 還是說,這是大師兄為了能讓她獨自離開,特意編出的善意謊言嗎? 然而下一刻,孟春邈左側的身體,如同在海浪中搖動的海珊瑚一般的“玉樹”中,伸出無數手臂似的“枝椏”,輕輕拉住她的衣袍。 “……師妹” “……師妹……師妹……” 錯覺一般的,花盛妙竟然聽到與大師兄的聲音極其相似的聲音,從那些“枝椏”中發出,如同想要勸說她主動留下。 花盛妙當機立斷:“師兄,我去找鎮祟司的人來幫你!” 她沿著來時的路,不敢回頭,一路狂奔。 通道回返的道路格外陡峭,在黑暗中,花盛妙突然腳上踢到了什么,她的身形略微有些不穩,但一只手格外穩穩地抱住了她的腰身,卸下了沖擊的力道。 “多謝……” 然而話一說出口,花盛妙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扶住她的那只手,是誰的? 花盛妙僵硬地往下看去,那只顯然是大師兄的修長蒼白的手掌,仍然抱住她的腰身。 這只手掌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不對,然而那格外格外長的,甚至看不見源頭的手臂,顯然是從黑暗中下方地壇的位置伸出來,一直跟在她身側,才能如此及時地扶住她。 然而有越來越多的手臂從通道底下伸出,一只只手包裹著她的手,像是想要牽住她的手,將她從地洞中帶出去。 花盛妙感覺著這仿佛被無數個大師兄牽住的觸感,快要繃不住臉上的笑容。 “多謝……師兄,但我一個人可以出去的。師兄,就不必……送我了……” 第34章 重遇 ◎“我何時多了一位師弟?”◎ 拋下這句話后, 花盛妙猛然掙扎拔出自己的手,讓另一條月線稍作阻擋,她繼續頭也不回地往來時的路沖上去。 然而她的身后,想起了極為沉悶的一聲如同重物撞擊的聲音。 即使知道此刻不應該回頭看, 花盛妙還是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明亮赤紅得如同熊熊燃燒的道祖雕像, 突然變成一道格外巨大的屏障, 牢牢堵在了通道之中。 而那一聲聲重物撞擊般的巨響, 顯然是通道底下的大師兄……或者說大師兄的手想要沖出來, 卻撞上了道祖雕像。 通體如火如金的道祖雕像,似乎也受不得這般撞擊,雕像上出現了許多條密密麻麻的裂紋,如同下一刻就會徹底碎裂。 難道,是師祖在救她? 那么此刻救她的師祖,到底是大師兄口中“不值得信任的瘋癲師祖”, 還是“可以直接動手的正常師祖”?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花盛妙不再猶豫,她再度往通道出口沖去。 沖出通道, 爬上深洞上方的地面后,花盛妙沒有停下腳步,她還有一種大師兄會從底下沖出來找她的驚魂未定感覺。 然而她的腳似乎又踢到了一個重物。 花盛妙低頭,通體布滿密密裂紋的道祖雕像, 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躺在她腳下, 安靜得似乎等待她拾取。 這是剛剛阻擋大師兄追上她的道祖雕像? 還是別的邪祟? 花盛妙分不清楚, 但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城門,城門上空升起了一顆火光如同太陽一般溫暖明亮的巨大紅珠。 越靠近紅珠的黑色雕像, 越是如同積雪遇見日光一樣融化成黑色泥水。 原本城中如同潮水的黑色雕像一片死寂, 如同徹底喪失了生機的黑色枯木林。 她不確定這番場景是大師兄鎮壓的邪祟的功勞, 還是其他人壓制了邪祟造成的亂象,但是這顆紅珠升起的城門位置一定有天齡宗來人。 “師祖在上,等我見到宗門前輩,一定將您帶回,好生安置?!?/br> 花盛妙拜了拜那尊師祖雕像,剛想繞道而行。 下一秒,那尊破碎的宛如隨時會碎裂成粉末的黑色雕像,又出現在她的腳下。 “……師祖,是想與我結伴而行?” “還是不愿我靠近城門?” 還是一片沉默。 瀕臨破碎的道祖雕像就如同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神智的死物一般,安靜地躺在地上。 為了驗證自己的這一猜想,花盛妙讓月線輕輕包裹住雕像,如同之前帶走嵇師兄一般,她想帶著雕像一同離開。 可是邁出腳步的下一刻,原本應該待在月線團中的雕像,再度出現在她腳下。 看來道祖靈像,真的不想讓她離開此處。 回想起道祖雕像突然變重,讓她迫降到此處的經歷,花盛妙深吸一口氣,她拿出了嵇師兄給她的弟子令牌。 月線纏住令牌飛升上空中,爆發出格外明亮的光芒。 花盛妙不相信,如果真的是天齡宗來人,會注意不到這里的動靜。 這一次,道祖雕像沒有做出任何阻攔她的舉動。 只是花盛妙沒有想到,第一個趕來的人竟然是桑明奇。 沉重而密不透風的鎧甲如同一座奔跑的巨大銅像朝她移動而來,鎧甲下傳來桑明奇氣喘吁吁的聲音。 “師姐,我聯系到鎮祟司之人來救你了,他們讓你站在原處,不要亂動,此處的邪祟極為危險,他們暫時不想引起它的注意,只先派了‘眼’來探查?!?/br> 花盛妙這才注意到,天空那顆紅色圓珠中間似乎有一條極細的黑線,像是一顆獸警惕到極點的豎瞳,緊緊盯著他們所在之處。 桑明奇從重甲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清質潔白的玉印。 “這玉印可以趨吉避兇,師姐你信我,和我一起躲到玉印……” 然而桑明奇的話還沒有說完,花盛妙的余光突然看到,地上死寂的道祖雕像,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拔出了劍鞘里的劍。 花盛妙眼前一花。 她的眼前世界完全被白光籠罩,刺眼的劍光與恐怖的熱量如同墜落到大地的星辰一樣在她眼前爆發。 她看不到發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一片微涼卻溫柔的觸感輕輕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們,嚇到我的小師妹了?!?/br> 大師兄緩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似乎連天地都安靜了下來,一切喧嚷吵鬧甚至光熱都遠離了她。 花盛妙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到大師兄輕輕按住她的肩膀時,她才后知后覺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別人打架出劍,師祖出手就是核爆是吧?! 花盛妙靠著吐槽,逐漸克制住了本能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