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食肆經營日常 第48節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阿瑪的幼弟后、蟲族的獨家寵愛、我穿成了龍傲天的退婚男妻、結婚多年后雙重生了、我在四爺后院背了首詩(清穿)、在蟲族文里逆天改命那些年、年代文俏媳婦躺贏了、在高危世界扮演圣父[穿書]、九零年代我有巨額房貸、穿書后男主對我戀愛腦了
姜菀幫她把籃子放下,道:“裴姨,我方才來時你還?未回來,便與阿蕓閑聊了一會?!?/br> 她嘴上說著,目光卻忍不住克制地打量著裴綺。 方才姜菀看?得?很清楚,裴綺剛回來時,神色分明是帶著驚惶和失措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令人畏懼的事情。她心中咯噔一下,當下不動聲色地看?著裴綺叮囑了知蕓幾句,便提出了告辭。 裴綺果然?如她所想,送了她出來。 待走?到知蕓看?不見的地方,姜菀停住步子,低聲道:“裴姨,您是不是又遇見......他了?” 裴綺一愣,面上笑?容凝住。不過轉瞬,她才在知蕓面前維持著的沉穩樣子已然?破碎。 “阿菀,你......看?出來了?!迸峋_唇邊微露苦笑?,那笑?容顯得?分外凄楚。 她咬著唇,雙手顫巍巍地攥成拳,仿佛在借此給自己力量:“沒錯,我是遇到李洪了。不僅遇到了,還?被他好一番威脅?!?/br> “威脅?”姜菀斂容,“他說什么?了?” “他說:‘當初你不讓我好過,往后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且走?著瞧吧?!迸峋_面色蒼白,喃喃重復。 姜菀緊緊皺眉:“這是什么?話??自始至終,都是他在傷害裴姨,他自己何來的‘不好過’?” 裴綺沉默許久,終于開口道:“當初我被他毆打,又折斷了腿。若是放在以?往,他不會受到多么?重的懲罰。但那時恰逢新律法頒布,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他因?此才受了極重的杖刑?!?/br> “即便受了杖刑,那也是他罪有應得?。他對您下了那么?重的手,害得?您受了那樣重的傷,生生在輪椅上困了那么?久?!苯液藓薜?。 裴綺雙肩一顫,神色忽然?變得?不自然?。她低低地澀然?一笑?:“不,其實那件事……不只?是他的原因??!?/br> “什么??”姜菀一愣。 “阿菀,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瞞你,”裴綺深吸一口氣,眼底泛著淚花,“從前我對你說,是李洪把我推下了閣樓,才導致我折了腿。但事實并非如此?!?/br> 她道:“那日,他確實打了我,但只?是些皮rou傷,斷腿之事,是我自己設計的?!?/br> “那些日子我聽說了新的律法條令,說娘子被郎君毆打,若是傷及筋骨,便算重傷,可以?此向衙門請求和離。我實在受夠了那些日子!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沒有別?的選擇?!?/br> 裴綺胸口劇烈起伏,咬牙道:“于是,在他對我動手時,我刻意站在了閣樓樓梯邊,并且在他打算揪住我的頭?發時,假裝腳下一滑,向后退了幾步,讓自己順利地摔了下去?!?/br> 她回想起那日的情形,雙手死死抓住了衣角:“阿菀,你知道我聽見了自己腿骨斷折的聲音時,心里在想什么?嗎?我的第一反應是疼,疼得?我眼前發黑,整個人抖如篩糠;可我緊接著卻想,這點疼痛與他過去無?數個日夜落在我身上的拳腳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能與他和離,即便讓我雙腿皆斷,我也在所不惜?!?/br> 裴綺的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姜菀不禁也覺得?心酸,低聲道:“裴姨……” “好在,我手臂和脖子上遍布的傷疤讓衙門相信是李洪把我推下了閣樓,即使他申辯,也無?人相信。我終于與他和離了?!迸峋_含著淚道。 “所以?……那次他在食肆門口才會說裴姨您的腿傷是怎么?來的,自己心里有數?!苯疫@才明白那日李洪抑制不住的憤恨是從何而來。 裴綺點頭?:“按照新的律法,夫毆妻致重傷,不僅要受比以?往更重的杖刑,還?要賠償妻子大數目的銀錢,并且必須答應妻子和離的要求?!?/br> 她頓了頓,啞聲道:“那杖刑讓李洪丟了半條命,并且事情一傳開,街坊四鄰都對他避而遠之,茶肆也開不下去。他一向好面子,又愛財如命,因?此才始終對我惡言相向,百般威脅?!?/br> “他指責我,說夫妻一場,我怎能絲毫不顧念舊情,也不在意蕓兒,把事情做得?這么?絕?!?/br> “那又如何?”姜菀伸手握住裴綺的手,努力暖著她冰冷的掌心,一字一句道,“即便不是他親手把您推下了閣樓,此事也是因?他而起。況且,他也該為從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都是他該受的?!?/br> “可他卻說不肯放過我……”裴綺面上流露出茫然?無?助,“我……我該怎么?辦?” “裴姨,不如我們去告訴蘇娘子,請她設法派個護衛,在您出門時陪在左右,免得?您單獨行?動,”姜菀道,“若是他膽敢有什么?壞心,就立刻去衙門告?!?/br> 裴綺默了默,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說的對,阿菀,我這就去告訴蘇娘子?!?/br> 她走?出幾步,又停住回頭?道:“阿菀,你也要保重。李洪此人性情暴烈如火,之前已經因?我而遷怒于你,難保不會做出什么?事情出來?!?/br> 姜菀笑?了笑?:“裴姨放心,我會多加提防的?!?/br> 裴綺眉頭?卻沒松開,低聲道:“阿菀,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卷入了一樁事情中?” “裴姨也聽說了?”姜菀輕嘆,“那些日子店中的生意受到重創,好在如今我的冤屈應當已盡數洗刷干凈了?!?/br> “那件事是不是和俞家酒肆有關?”裴綺的語氣卻并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姜菀默了默,說道:“當事人是陳讓,從前是我阿爹的徒弟,后來投奔了俞家酒肆?!?/br> “我聽說,自打出了這事,永安坊的俞家酒肆生意也受到了影響?!迸峋_道。 姜菀頷首:“確實如此。只?因?那陳讓幾日前在俞家酒肆門前大鬧了一番,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他是受了指使才做出此事?!?/br> 她此話?一出,卻見裴綺的神色更憂愁了,便問道:“裴姨,怎么?了?” “阿菀,”裴綺握住她的手,“李洪與俞家酒肆的一位管事很是熟識。我擔心,那管事若是因?自家生意蕭條而遷怒于你,再與李洪勾結,意圖對你不利?!?/br> 姜菀秀眉微蹙:“裴綺知道這位管事叫什么?嗎?” “他叫盧滕。如今永安坊內俞家的分店便是他在管理??!?/br> 姜菀憶起當日去縣學應征時,那個與陳讓站在一處的男人,陳讓喚他“盧掌柜”,想來就是此人了。她定了定心神,說道:“我明白了,我會小心謹慎的。裴姨放心?!?/br> 裴綺又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才往蘇頤寧的院子去了。 姜菀平復了一下呼吸,邊往外走?,邊想著她的話?。若真?如裴綺所言,這兩人簡直就是定時炸彈,充滿危險??善嗽诎堤?,她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情。 她悶悶地嘆了口氣,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松竹學堂因?是園子改建,因?此學堂內有不少假山流水和大大小小的亭子。姜菀快到松竹學堂出口時,恰好經過一處假山,隔著假山,隱約能看?見一座小小的亭子,里頭?坐著兩個人。 姜菀沒在意,正往前走?著,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道:“夫人懷著身孕辛苦,咱們快些回府吧?!?/br> 另一個忿忿的聲音道:“我不辭辛苦地走?這一趟,結果卻是無?功而返。都怪這個不識好歹的蘇頤寧!”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姜菀下意識停住了步子。緊接著是一個聲音安慰道:“夫人莫要生氣。您也是為了她好,誰知這蘇小娘子不知這其中的利害,辜負了您和郎君的一片好心?!?/br> 想來又是那個日日催著蘇頤寧嫁人的嫂嫂吧,姜菀暗自搖頭?,并不打算繼續聽下去,便欲提步離開,驀地聽那個聲音道:“你上回無?意中撞見的那個年輕郎君是誰?他與阿寧是何關系?” 那婢女道:“我不知那人是誰,但總覺得?他與蘇小娘子相識已久。當日七夕時,我在蘭橋那里看?見小娘子與他站在一處,當時不曾放在心上。誰知后來,那人又來過幾次學堂,聽說他每每與小娘子私下會面時,房外一定會守著幾個看?起來武藝高強的人,不準其他人私自靠近?!?/br> 那婦人嘖了一聲:“難道這阿寧不肯嫁人,竟是與人有了私情?倒是我小看?她了?!?/br> 那婢女遲疑道:“我總覺得?,那郎君不是尋常人?!?/br> “待晚間?我向郎君打聽打聽,這會子還?是先回府吧?!?/br> 姜菀聽到這里,不想多生事端,四處打量了一下,便藏在了假山后,待那主仆二人離開才慢慢走?出來。 她搖了搖頭?,心想難怪蘇頤寧常年起居在學堂不肯回府,想來是不耐煩聽這些人的聒噪。 不過,她們所說的那個神秘人,又會是誰呢。 * 天氣愈來愈冷,各坊內一些小巷內的乞丐的日子也越發艱難了起來。由于永安坊多是顯貴之家,因?此有不少乞丐會趁著坊門開啟時來到這邊沿街乞討,坊門關閉之前再離開。若是碰上心情好又出手闊綽的人,便能得?到相當可觀的銀錢。當然?,也會有屢屢遭人白眼的時候。 “去去去!別?影響我做生意!” 路對面,一家食肆的店主厭惡地向著乞討的人擺了擺手,不準那人在自己店門前停留。即使此時已經即將到關坊門的時候,店內并沒有什么?人。 那人伸出臟兮兮的手,里面躺著幾個銅板:“我不是來乞討的,我......我有錢,我可以?買?!?/br> “誰要你的臟錢!你走?不走??若是不走?,莫怪我拿掃帚攆你!”那店主喝道。 乞丐無?奈離開,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艱難地走?開。他目光望向路這邊的姜記食肆,看?著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不斷冒出的熱氣,想起方才受到的叱罵,百般猶豫后還?是抵不過腹中的饑餓,慢慢走?了過去。 食肆這邊,姜菀正在收拾小吃車。今日店中主推的菜品是鹵香無?骨鴨掌,骨頭?脫得?很干凈,吃起來香而不膩。 忽然?,一只?黑乎乎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把她驚了一下。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店家,還?有沒有吃的了?” 姜菀定睛一看?,是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她將最后一份無?骨鴨掌裝在紙袋里遞了過來,同時從他手心里拿走?了相應數目的銅板:“最后一份了,可能不太熱,你將就著吃吧?!?/br> 那乞丐一愣,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喉頭?哽了哽,顫巍巍地道:“謝謝?!?/br> 他將那袋鴨掌揣在懷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姜菀嘆氣,冬日一到,這些乞丐的日子愈發難過了。 她把車子推進院子,這才回到店內,卻發現大堂內多了一個客人,正翻看?著菜單。 這人鬢發斑白,眉間?有深深的溝壑。那雙眼睛雖略顯蒼老,但目光卻不見渾濁。 姜菀站在一旁,靜靜等他點單。 那人看?罷菜單,要了蒸南瓜、香煎豆腐、三色銀芽,都是素菜。他的聲音聽起來倒不似外形這般老邁。 “客人請稍等?!苯覍巫舆f到后廚,先讓宋宣把一直煨在爐灶上的蒸南瓜端了出來,再繼續準備其他幾樣。南瓜切成小塊,上面撒了枸杞干和棗仁,蒸得?很軟。 姜菀把蒸南瓜在他面前的桌上放定,正欲離開,卻聽那人道:“小娘子,這菜單是你們自己做的嗎?” “是?!苯翌h首。 他手中拈著那張薄薄的單子,探究似的打量著上面的字跡和圖案,眼底浮起一絲興味:“這樣子倒是別?致。不知這字是誰寫的?” “是我?!苯胰鐚嵒卮?。 “小娘子是否曾鉆研過書法?”那人放下菜單。 姜菀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不曾跟著師父學過,只?私底下自己照著字帖練過些許時候?!?/br> 他笑?了笑?:“小娘子的字觀之清麗而不柔弱,有些筆觸雖略顯拖沓,部分字的架構也有待改進,但瑕不掩瑜。若小娘子愿意對書法傾注心血,多加練習領域,應當能更上一層樓?!?/br>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針對自己的字給出評價,并且語氣溫和,并沒有咄咄逼人的說教。姜菀稍稍愣了愣,禁不住再次認真?地打量起這位老者來。 說是老者,但他看?起來也不過五十多歲,眉宇間?雖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但卻并不迫人,而是隱約透出屬于文?人雅士的氣息。 想來,這位老者頗為精通此道。她微微低頭?,道:“多謝前輩賜教?!?/br> 老者不再說話?,只?安靜用著食物。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可以?看?得?出來是位極講究禮儀和風度的人。用飯間?隙他給自己斟了茶水,那飲茶品茶的手勢一看?便是位品茗大家。姜菀留神到他抿了口茶后,眉頭?不易察覺地輕皺了一下。 大概是這茶味不合他胃口吧。 店中食客漸漸少去,暮色逐漸深濃。老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子半開著,耳邊是路上交雜的人語聲,眼前則是永安坊林立的店鋪,稍一抬頭?便能看?見掛在屋檐一角的月亮。 他凝視著那月色,忽然?開口慨嘆:“這么?多年了,云安城的月色還?是一如往常,可惜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少年郎了?!?/br> 這番感慨像極了詩興大發的前兆。姜菀默默聽著,正不知該不該接話?時,那老者轉頭?看?她,笑?道:“小娘子,你家食肆哪里都好,唯獨少了一樣東西?!?/br> 姜菀下意識隨著他掃視的目光將整個大堂都看?了個遍,疑惑道:“不知是何物?” 老者放下筷子,手掌虛指了指店內所剩無?幾的幾處空著的區域,淡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羰强腿司坪〞r欲作詩題字,卻無?可揮灑筆墨之處,豈不是辜負了這番雅興?” 原來如此,姜菀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古文?人多詩情,不少人不論是游山玩水還?是與友小聚都會文?思泉涌,特別?是飲酒后表達欲愈發旺盛。本朝并不輕文?,文?人很受尊崇,因?此京城內不少大型酒肆都會專門開辟出一處空間?,或是粉刷白墻以?供潑墨,或是懸掛紙張以?供揮灑,讓那些正在興頭?上的詩人墨客能自由落筆。倘若能留下什么?名篇佳作或是傳世經典,那么?店鋪也會沾光,說不定能成為一個古代的“打卡地”。 姜菀從前依稀聽說過這個風俗,但是初開張時條件有限,自然?要先利用好有限的空間?,不能本末倒置。久而久之,她也就把此事略過了。 今日被這老者這么?一說,她才恍然?大悟,不覺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上疫@小店似乎沒有多余的地方可以?騰出來給客人題字?!?/br> 旁邊桌的客人恰好付好了錢,起身走?時隨口道:“聽說那俞家酒肆有整整一間?屋子給人寫詩作文?,可惜如今去的人越來越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