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獵戶的養家日常 第77節
“是嗎?”衛大虎徒手抓住扁擔,他猛地一抽,原本還在王二舅手里的扁擔就落在了他手里,錢二郎見此忙撲上來,衛大虎心道一聲來的好,舉起扁擔便朝他身上落去。 “?。?!”幾扁擔都是實打實落在身上,衛大虎半點沒留情,錢二郎這輩子就沒遭過這么毒的打,他也是常年做慣了農活的漢子,是有一把子力氣的,但在衛大虎眼中卻啥也不是,幾扁擔便把他打得縮在地上弓成了蝦米。 王氏見自個男人被打,沖過來便要咬衛大虎,被他一腳踹在地上和錢二郎為伴去。 這一變故只發生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他說發難就發難,他居然真的敢在錢家打錢家人! 王家兩個舅舅被他兇惡的眼神唬得動彈不得,他們可是親眼看見這人扛起棺材,那身力氣可不是尋常漢子可比,何況他還是個獵戶! 錢琴兒見二哥被打,嚇得連聲尖叫,直往鄭二郎身后躲。鄭二郎也害怕啊,他上回和這個連襟一照面,就曉得這是個不好招惹的人,卻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下手還狠,半點不留情面,錢二郎可是他婆娘的二哥??! 他這會兒曉得錢二郎是桃花的二哥,怕是桃花自個都不曉得。 衛大虎最想打的是錢大郎,他看都沒看一眼錢琴兒,長腿一跨越過躺在地上哀嚎的兩口子,彎腰一把拎起錢大郎的衣領,百多斤的男人就這般被他徒手拎了起來。 錢大郎駭得渾身止不住發抖,他感覺自己雙腿懸空,竟是離了地。衛大虎把扁擔一扔,扎扎實實的一拳就砸在他的腹部,錢大郎雙目猛地睜大,不過眨眼間,額頭上便布滿細汗,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這一拳打錯位了,疼得渾身直發抖,強烈的求生欲迫使他伸出手指去扒拉衛大虎的攥著自己衣領的拳頭:“放,放開?!?/br> 衛大虎這一拳能把大蟲打得頭腦發暈,何況是只會攥個鍋鏟做席的錢大郎?他冷笑一聲,一把把錢大郎丟地上,別看落在錢二郎身上的扁擔陣仗大,卻連這半拳都比不上,錢大郎不在床上躺兩月,他衛大虎的名字倒過來寫。 兩個哥哥輪流挨打,這一幕把錢琴兒人都嚇傻了,當后娘再次望過來時,她再也撐不住,哭著喊道:“爹這次上門啥都沒帶,你說他叫大哥去鎮上買好酒,好酒不是在家里背摔碎了嗎!婆母見爹空手來,身后還跟了這么大一群人,拖家帶口,連兩個嫂子都來了,當著一眾外人的面就擠兌我,說我娘家人這是上門打秋風來了??!這么多外人在,還有村里人,大嫂進門就往懷里摟吃食,一把把的栗子往嘴里塞,她是餓死鬼投胎在家沒吃飯嗎,要上我婆家來丟死人!還有錢簍子和錢串子,干啥啊,啊,沒見過吃的嗎,什么都往嘴里塞,錢家是沒給他們飯吃嗎?!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大哥二哥只曉得喝酒,也不知道招呼自己婆娘別這么丟人現眼!大嫂也笑話我,連一個生不出兒子的都敢笑話我,公爹和婆母落在我身上的眼神跟刀子一樣能割人,大房幾個侄女捂著嘴指著我笑,連她們都在笑話我??!” 她這幾日坐立難安,本就揣著心事,飯吃不下,睡不好覺,心神緊繃著,眼下被衛大虎一嚇,便再也繃不住了。她啥都顧不上了,不想看哥嫂的表情,看不見兩個舅舅震驚的臉,她腦子里浮現的是爹被她拉到屋里被她一通責怪咋能空手來,咋就不曉得拎個東西,怎就這么丟她臉面,咋還把嫂子侄子們都帶來了,不是只叫了他和兩個哥哥嗎,來這么多人干啥啊。 她想到爹搓著手一臉內疚的表情,說買了好酒,出了意外給摔碎了,這不是女婿一直在催嗎,說鎮上這些日子不安生,趕夜路危險,中途就沒去鎮上。 “明日,明日爹就去鎮上給我的大外孫買匹好布,再買壇好酒,定不叫婆家人看輕你!”她爹像小時候一樣抓著她的手哄她,“爹揣了銀子在身上,沒敢讓你大哥二哥知曉,明兒我尋個借口去鎮上,早去早回,把東西買回來再說。琴兒,明兒爹就給你長臉!” 爹啊,她的爹?。?! 錢琴兒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上方她爹的牌位,失聲痛哭。 【作者有話說】 凌晨還是別等,大家早點睡。不定時捉蟲,看見更新可以點開看一眼,因為現在更新不定哈。 第82章 82 ◎分家◎ 一時之間, 整個堂屋只有錢琴兒后悔的痛哭聲。 咋可能不悔呢,錢琴兒便是真的冷心冷肺,那也是對后娘, 對繼妹,甚至是對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錢來福,錢狗子。她不喜歡后娘,更不喜歡她帶進門的女兒和她生的兒子,可那是她爹啊, 從小到大對她最好的爹。 她親娘死的早,爹一把年紀想娶個后娘, 娶進門之前也是經過她同意了的,爹答應定然不叫后娘磋磨她,她日后的婚事也不叫她插手,錢琴兒也心疼爹這些年是一個人,冬日里多冷啊,也沒個暖被窩的人, 她便是一開始反對, 最后也同意了。 后娘進門了,帶了個女兒,但爹答應她的事都做到了,地里活兒不叫她做,家務也不用她做,連割豬草這種事兒,都有桃花這個外姓女兒干, 她啥事都不用做, 只管開開心心在家當姑娘便好, 只等爹給她踅摸好婆家。 她也確實嫁了個好人家, 鄭家家境好,只要能生個兒子,她的地位就徹底穩了,大嫂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日后鄭家這偌大家業都是她兒子的,連大哥大嫂都要討好她,不然日后他們死了連個摔盆的都沒有,只要她生個兒子就好了。 她終于生了個兒子,一遭從人人嫌棄的破落戶家的女兒,變成了鄭家的大功臣,家里歡歡喜喜都等不及她兒子滿月便要大擺宴席,她爹也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咋誰知曉,他回回上鄭家門都拎滿了東西,這回咋就空著手?爹咋就空著手呢?他拎只雞也成啊,咋就空手來了。 大嫂雖然生了幾個女兒,但她家境好,便是婆婆對她有意見,明面上也沒說過啥。她不同,錢家在鄭家面前屁都不是,她爹只是個做席的廚子,大房那幾個丫頭片子經常在私下里說她是破落戶家的女兒,她爹干著婦人家才干的活兒,圍著灶頭的漢子一點出息沒有。結果她這一胎爭氣,生了兒子,在鄭家徹底翻了身,她們再不敢私下嘲笑她也生不出兒子,便只能拿她家境說事。 爹這回不但空手來,還把兩個嫂子和侄子都帶來了,大嫂二嫂啥性子她能不知,她千叮嚀萬囑咐,叫爹只帶大哥二哥,其余人一個別帶,結果他們全都來了。大嫂進門連人都不會叫,帶著錢串子便直撲桌子抓吃食,當時周圍全是人,大嫂和侄兒的所有行為就猶如一個巴掌狠狠甩在她臉上,大嫂和侄女嘲笑她,公爹黑臉,婆母當著眾人的面陰陽怪氣歡迎親家一家子上門吃酒。 一家子,吃,婆母險些咬碎了牙。 所有人都在笑,親朋好友,同村人,大哥大嫂侄女,所以人都看著她大嫂和侄兒上不得臺面的丑態,她站在原地,原本因為生了兒子的氣焰瞬間就熄滅了,臊紅了臉,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交頭接耳說鄭老二的岳家上不得臺面。 婆母背著眾人,玩笑她家這是全家上門吃大戶來了,她聽得臉皮子火辣辣,最后實在受不住,便拉著爹進門哭訴。她爹,最愛最疼她的爹,還是如以往一般哄她,解釋,買好酒了,買了的,聽信兒就讓你大哥去鎮上買了,只是出了意外摔了。又她保證,明兒就去鎮上買好酒扯好布,定要給她長臉,不會讓她在鄭家面前丟人。 爹對她一如既往的誠信,天還未亮他便去了鎮上,只對兩個哥哥說管好婆娘和兒子,別在席面上丟人,他去鎮上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可爹再也沒回來,他再也回不來了,錢琴兒咋可能不后悔,聽到村里人傳信,說她爹在鎮上被打得半死不活,她當時人都嚇傻了。但她更害怕,害怕被人知曉是她纏著爹哭訴,爹才去鎮上的,她不敢被人知曉,若是被人發現是她害死親爹,人人都會戳著她脊梁骨罵她不孝。 她不敢去鎮上,不敢回娘家,她連爹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爹?。。?!”錢琴兒想到此悲痛欲絕,撲過去一把抓住錢廚子的牌子抱在懷里痛哭流涕,她這會兒終于露出親爹去世的悲戚模樣,可一切都晚了,她終究是沒有見到錢廚子最后一面。 趙素芬坐在椅子上,見她哭得抽抽,險些要背過氣去,搞明白到底是咋個前因后果,她如今是半點想法都沒有了。這父女倆的事兒,由他們自個日后去下面說吧,錢廚子后不后悔去鎮上一趟,錢琴兒往后余生是否會活在痛苦愧疚里,都和她沒啥關系,她也累得慌了,趁著女婿在此給她撐腰,這分家的話,她竟是主動提了出來:“你們爹去世了,咱家啥情況,我也不多說了,面子工夫誰也別做。我曉得你們兄弟容不下我,我也不樂意再和你們一個屋檐下過活,但我生了狗子,他姓錢,是你們親兄弟,我不可能啥也不要,該狗子的那份,我也不會讓?!?/br> 說起分家,家產就是最好的良藥,原本躺在地上呻|吟哀嚎的錢大郎和錢二郎都緩過了神,各自被自己婆娘扶到椅子上坐著,只是一個摁著腹部,一個摸著后背,都疼得直不起腰。 王家兩個舅舅對視一眼,道:“分家是大事,得喊上族人才好?!?/br> “行,你們去喊族人,我也去喊族人?!睕]等岳母說話,衛大虎作勢要往外頭走,“我家族人也不少,那就看看誰叫的人多?!?/br> 王家舅舅還沒說啥,錢大郎和錢二郎便嚇得臉都白了,連忙伸手攔:“自家的事叫什么族人,分完通知一聲便罷?!彼麄兛墒且娺^衛老頭的,那也是個頂魁梧的漢子,他們不敢想衛大虎能叫來多少人,他一個人他們兄弟倆都扛不住,何況繼續叫人,怕是到時啥也撈不著了。 現在就是很后悔,早曉得當初桃花說親就該攔著點,若是沒嫁給獵戶,今日咋可能是這個場面? 就如錢廚子擔心這后娶進門的婆娘磋磨親閨女,拿捏她的婚事,耽誤了她的后半生,趙素芬也是這么個想法,擔心自己親閨女的婚事被他拿捏,后半輩子踏了她的老路,不管是錢琴兒還是桃花,她倆的親事都是各自的爹和娘上心踅摸。 錢琴兒嫁了個殷實人家,表面日子過得好,結果卻是腌臜事一堆。 桃花嫁了個窮得尿血的獵戶家庭,人人道她嫁去衛家要吃苦,要啃樹皮,結果呢?那小日子可別提了,頓頓大米飯大肘子都可行。 不過這些錢家人都不知曉,還在掰扯分家的事兒,趙素芬的意思,她要和狗子分出來單獨過活,這老宅留給他們兄弟,家里田地有十八畝,本應該按人頭分,錢狗子定是能分到的,她也不要,田和地她都不要,她只分銀子和糧食,糧食她要占大頭。 “我只要今年新下的糧食,還有家中的銀子,我和狗子從家里搬出來,吃喝拉撒都要錢,家中的銀子我也要占大頭?!?/br> 她居然不分田地,錢家兄弟和王家兩個舅舅都大吃一驚,鄉下泥腿子啥最重要???一是祖屋,二是田地,前者是根,后者是命。有田有地才能種出糧食,沒糧食便要餓肚子,餓肚子可是要死人的!她這是腦子被驢踢了不成,分家居然不要田和地! 錢二郎喜出望外,家里的農活都是他和婆娘沒日沒夜的干,大哥跟著爹學手藝,他便在家中侍弄田地,要說家里這些田地誰舍不得分,那就只能是他了!他想過后娘會獅子大開口,畢竟她這會兒有女婿撐腰,那獵戶有把子狠勁兒,他都打算好了,若是后娘開口就是要七八畝田,他便是被獵戶打死,也不會同意。 可眼下她說啥?她不要田地,只要今年下的糧食和銀子,這可太好了! 生怕大哥犯病不同意,錢二郎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糧食她要便要,這就和下蛋的雞,和雞下的蛋,她要蛋不要雞一樣,只要有田地在,只要天公作美,他們家年年都能下這么多糧,而她只要今年的新糧,這簡直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好的消息! 他高興了,錢大郎不高興啊,若說家中的糧食是錢二郎辛苦一年種出來的,那家中的銀錢便是錢大郎跟在他爹屁股后頭學手藝做席面賺回來的,憑啥她嘴皮子一磕就要分大頭? “不行!我不同意!”錢大郎忍住腹部的疼痛大聲反對。 “行,你若不同意,那這田地銀子全都平分,我也不管你們生沒生兒子,各房有多少張嘴,我只管你爹生了幾個兒子,幾個就按幾份分!家中十八畝地,你們兄弟三個分,一人六畝,甭管肥田還是旱田,抓鬮決定,一切全憑自己手氣,抓到啥就是啥,怨不得別人!”趙素芬看著兩個繼子,“家中的銀錢也平分,這個家也一分為三,各自另起灶頭過活!” 啥?平分田地?錢狗子那屁大點的孩子就要分去六畝?錢二郎瞬間炸了,跟著反對:“不行,我不同意,狗子還小咋能種地,您也老了,六畝地咋侍弄?我同意第一種分法?!闭f罷就去拽大哥,拉著不情不愿掙扎的錢大郎去一旁說話,給他分析利弊,眼下啥糧啊都不是重點,主要是這田地,家里的田地定不能落在他們母子手頭,狗子還那般小,日后若是出個啥意外沒長成,這也就落到了后娘手里了,一畝出息好的肥田能賣十來兩銀子,他們家全部銀子加起來有二十兩嗎?分就分唄,她是要占大頭,但也不全是她的,他們兄弟也能分到。 田地是最重要的,何況她還不要老屋,這么好的事兒他大哥居然還反對,鍋鏟握多了,腦子被灶頭的煙給迷糊涂了嗎! 他得趕緊給他搖醒。 王家兩個舅舅也覺得這個分法好,是兩個外甥占便宜了,她只要糧和銀子,這家啥都不要,家里還養了豬呢,還有雞鴨這些家禽,這都可是銀子??!大外甥居然還反對,那獵戶打的是他的肚子,又不是他的腦子! 可惜他們這個如意算盤沒打響,趙素芬被桃花拽著袖口搖了搖,才后知后覺想起來。對,她腦子也是迷糊了,家里的肥豬和家禽都是她一手喂養長大的,她咋能白白便宜了他們兄弟? “還有家里的豬和雞鴨,豬草是老二媳婦割的,豬食是我煮的,豬也是我喂的。雞鴨也是,老大媳婦在家啥事不管,家禽也沒喂過一次,這些便由我和老二家分?!壁w素芬說。 錢二郎聽罷更開心了。 但他開心,錢大郎可不開心啊,他還沒反對,他婆娘孫氏便率先站了出來,扯著那破鑼嗓子吼道:“憑啥你們兩家分?我家串子也捉過蟲子回來喂雞,雞和豬我家也要分!” 好么,家還沒分呢,她就一口一個“你家”“我家”了。 “既然你說串子捉蟲喂雞,行,他也叫了我好幾年奶,甭管后不后的,我也應這聲。雞可以和你們家分,豬卻不行,你連個豬食都不愿煮,你分啥豬?有你什么份!”趙素芬不想和他們過多掰扯,最后干脆看向王家兩個舅舅,道:“你們是長輩,還是他們的親舅舅,定是不會害他們,他們兄弟這會兒腦子許是轉不過彎來,就勞你們與他們說道說道,既然今兒人都在,女兒女婿們也都回來了,那就擇日不如撞日,把這家分清了才好?!?/br> “親家說的是?!蓖醵诉@會兒對她十分客氣,和弟弟一人拉一個外甥,一家子直接回屋商量去了。 趙素芬提出的分法,甭管是外人也好,他們作為舅家人也罷,都挑不出半點問題。 畢竟田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丟了這最大的一頭,王家舅舅和錢二郎一樣再滿意不過,她要糧食便給她,要銀子也給她占大頭,雞鴨豬,都分,啥都沒有田地重要。 她主動選擇要雞蛋,把母雞給丟了,這種好事錯過可就沒有了。 同意,必須得同意。 他們在屋里商量,桃花外頭焦急等待,她沒有娘那般穩得住,她是曉得的,如今啥都沒有糧食重要,未來若是打仗,像前頭幾十年一樣四處抓壯丁,官爺下來把一家子漢子抓走,你家便是有再多的田地都沒用。 田地再好,那也得有命種才行。 【作者有話說】 稍后捉蟲,怕你們會等,先發出來。 第83章 83 ◎分完了◎ 桃花時不時張望外頭, 趙素芬見此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急啥,他們會同意的?!?/br> 桃花咋可能不急, 現在就如臨門一腳,往前踏一步娘便能徹底離開錢家這個糟心地兒,她就怕王家舅舅沒說通錢大郎,或是原本同意的錢二郎突然反悔改口,更何況還有孫氏那個難纏的主兒, 若說錢家分家最滿意的是誰,定是二房的二哥二嫂。 錢廚子在世時, 錢大郎跟著他學手藝,他們父子倆掙來的銀錢,錢大郎雖是連一個銅板都分不著,但他是廚子,出門做席面缺啥都不缺那口吃的,故而相比在家里苦哈哈下地干活的錢二郎, 他日子過得滋潤, 既不用下苦力,又有酒水吃,便是賺來的銀錢得全部交公,他也沒啥意見,畢竟他爹是個老摳門,銀錢都是自己藏著,后娘是決計花不著一個銅板, 他是家中長子, 等爹一死, 這銀錢還不全都是他的? 而同樣是沒有一個銅板, 錢二郎卻要日日下地干活兒,一年四季都把鋤頭扛肩上,別說他,便是他婆娘也是如此,二房就和那老黃牛一樣,他明明比錢大郎還小兩歲,這些年cao勞得比錢大郎還要滄桑年老,這還不都是干活造出來的? 故而這家一分,明面上是把后娘和小弟分出去,實際上錢大郎和錢二郎也是要分的,不分不行啊,爹一死,錢二郎憑啥還要干一大家子的農活?他侍弄自家的不成么?他難道真是老黃牛不曉得休息不成?他憑啥要白給他哥干活兒! 別說他不干,王氏也不干,大嫂孫氏多懶啊,連豬草都不愿去割,日日只曉得躲在屋里耍懶,叫她干活兒,她就說自己身上疼,沒勁兒,沒精神,還吐,許是肚子里又有了,叫她干重活是要害死她肚里的孩子不成。這年年歲歲,孩子沒見她生一個,倒是日日都在壞。 所以這屋子,王家兩個舅舅苦口婆心一通勸,把事兒都攤開細細說,就這么分,這么分你們兄弟倆都不吃虧,家產不會落在那小娃子手里,賺大了啊,趕緊同意,還得尋人寫文書叫你后娘摁手印,免得她后悔啥的。 他倆是口水都說干了,錢二郎一個勁兒點頭,錢大郎卻是悶不吭聲。 王二舅能不曉得大外甥心里在想啥?他不同意反對后娘這個分法,而是抗拒后娘分出去后,他們兄弟倆也得“分家”,老二都分出去了,那他這“一家之主”當得還有啥意思,他半點好處撈不著不說,日后家里的田地咋整,誰去侍弄,是他,還是指望他婆娘? 孫氏若有王氏那般勤快,家里家外一把手,他許就同意了??伤拍锷缎宰铀懿粫缘?,怕是等后娘和狗子一出家門,老二便會提出分家,他二弟是個啥人他當大哥的不說了解十分,那也是明白三分的,外人只瞧著他老實憨厚,其實心里想法多著呢,前頭那會兒就不高興爹把農活全丟給他們二房,只把手藝傳給他,他悶頭干了這么些年的活兒,圖的不就是今日? 這個家除了他婆娘,就沒有一個蠢人! “老大,你也被說二舅偏心,一個勁兒搗鼓你同意,但這人啊,得懂得知足,日子也是自己過起來了,半點靠不得別人?!币姶笸馍瘩g,王二舅笑了笑,伸手打斷他沒說出口的話,他不用想都曉得他定會說我靠啥了,我啥都沒靠,他兩個外甥,老大心眼多好面子,老二表面憨厚,內心主意正著呢,“你先別急,聽二舅把話說完。你你和老二是親兄弟,我知道這從小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兄弟,便是小時候能同吃一塊rou,長大了,成親生子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了,心都不可能永遠齊到一塊兒去,這是人之常情,咱當人的都有私心,讀書人咋說的那話,人之本性嘛?!?/br> 錢大郎和錢二郎都有些不自在。 王二舅看了他們一眼,曉得自己說中了他們的心思,樹大分枝,便是樹不大,這枝丫長出去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便由不得主干,甚至由不得他們自己。 “如今你們爹娘都去世了,錢家就只剩下你們三兄弟,便是我心里也不喜歡那后頭生的兒子,但咋說呢,倒是流著一樣的血。我原還擔心那婦人仗著有個獵戶女婿,要在分家這事兒上獅子大開口,結果人家沒那個想法,你我世代都是莊稼戶,自然清楚田地的重要性,她明說不分地,不分屋,這最大的兩頭都留給你們兄弟,便是我和你們三舅,也挑不出半點錯來,便是拿到外頭去說,村里人人都會夸她一句大度,所以這個分家法,你們兄弟必須同意?!蓖醵松焓衷俅巫柚挂f話的錢大郎,“大郎,你若不同意,那就按照她說的第二種分法,如此你可就要想清楚了,家里的田地房子都要被你三弟分去一份,分了家,另起灶頭過日子,這家也不可能再和以往一樣,飯食有人煮,衣裳有人洗,家禽有人喂,大家伙可都是只管自己屋里那回事兒?!?/br> 所以這家,只能按照趙素芬說的第一種分法分。 不把她們母子分出去,繼續在一個屋檐下過活,那好啊,趙素芬的意思這家是分定了,第一種分法你們不同意,那這家就分成三份,反正你錢大郎要占錢二郎的便宜,孫氏要占王氏和她的便宜,那是再不可能了! 你但凡有點腦子,都曉得咋選。 一個是田地祖屋都是你們兄弟的,一個是田地祖屋分成三份,孰輕孰重,你自個掂量吧。 錢大郎臉色發黑,本就被衛大虎一拳打得內臟抽抽,這會兒見一屋子人都看著自己,老二和兩個舅舅便不說了,他再不知好歹也曉得二舅說的話有道理,第一種分法對他們兄弟有利無害。 可,可只是對老二有利無害,對他可真算不上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