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認的白月光是黑心蓮 第6節
“小姐,那位宋大人從前當真救過你?”盈雙跟著在一旁研墨,不同于梁雁的興致勃勃,她從西院回來后臉色倒是悶悶的。 “當真,比真金還真?!?/br> 梁雁十分肯定地點頭,這事情于她而言十分重要,她絕不可能搞錯。 “那小姐要和老爺夫人說這事嗎?” 梁雁垂眸思索了片刻才道:“不了,因我多年前落水的事,爹娘心里一直有疙瘩,總覺得虧欠了我許多。如今事情都過去好多年了,我就不再舊事重提,免得又勾起他們的愧疚來?!?/br> 那次上元節落水以后,梁雁生了好大一場病,養了大半年才好得差不多,后來還落得個暈水的毛病。 這毛病十分稀奇,只要一靠近河岸邊,瞧見那或流淌或沉寂的河水,她便會止不住頭暈目眩,腦袋發熱。 而梁雁落水的事情是梁恒理虧,弟弟多年來一直給他寄錢,每一次寄來的銀兩都不少,足見是他們夫妻倆省吃儉用留出來的。 只盼著他能好好照看自己的女兒,所以那事情發生以后他雖好好懲戒了兒女一番,卻也一直沒敢將真相告訴梁昭。 還是后來梁昭來江寧看梁雁時,發現她暈水的毛病,旁敲側擊的,這才知道從前的事情。 梁昭那時候極生氣,梁雁從未見過他發那么大的火,一言未發的,連夜將她帶回了墨縣。 而從那之后,梁昭與梁恒也再沒了聯系。 “也是,反正經了昨夜的事,老爺本來也是把宋大人當救命恩人的?!?/br> 兩人談話間,梁雁很快就寫完了一張單子,她把筆放下,托著下巴望著盈雙,問道:“盈雙,你是從幾時開始跟著我的?” 盈雙伸出手,兩只手張開,在她眼前比劃道:“奴婢是小姐來墨縣以后不久,老爺見奴婢家中兄弟姐妹眾多,不忍爹娘將我賣去別處,這才花了銀子將奴婢買下的。那時候奴婢十歲,和小姐一般大,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她繼續問:“那你覺得,如今的我和從前的我相比,有什么變化么?” 盈雙笑道:“小姐比小時候更開朗了,也比從前愛笑了,性子雖有些變化,但懂事善良,純真爛漫的心還是和從前一樣的?!?/br> 梁雁嗔笑了一聲,這丫頭還以為自己讓她在這兒給自己拍馬屁呢。 她略一沉吟,喃喃道:“你覺得我變得更開朗了,更愛笑了,那是因為……” “因為老爺夫人疼愛您,因為墨縣民風淳樸,鄉鄰友睦,因為您有了我和碧流兩個玩伴……” 盈雙的話慢慢在耳邊響起,不無道理,梁雁聽著卻不自覺擰了眉。 她不禁在想,那宋隨變成如今這樣沉默冷淡,不茍言笑的模樣,難道是因為這些年……他過得不好么? 可父親說過,他是宋尚書的獨子,一家人為了好好照顧他,辭官還鄉,如今他自己也年少有為,在上京闖出了一片天地。 按理來說,應當不至于過得不好吧……這么想著,心中竟隱隱多了幾分好奇。 “小姐,盈雙,你們回來了”,碧流走進屋子里,方才進門時聽人說小姐他們昨夜在積云寺遇到了歹人,便連忙趕了回來看看,“小姐沒傷著吧?” 碧流是梁雁的另一個丫環,是梁昭帶梁雁回墨縣時,在江寧買下的。年紀比盈雙要大些,故而性子也穩重些,昨日便留了她在家照看。 梁雁沖她擺手:“我沒事?!?/br> 接著將手里寫好的單子遞給碧流道:“碧流,一會你不忙的時候幫我去把單子上的東西買回來,可能有些多,你叫上兩個小廝一起去。對了還有你之前給我買的香膏,也再買兩盒?!?/br> 盈雙有些好奇:“小姐上回不是還說那梅花味聞著有些奇怪,用完這盒就不買了么?!?/br> “現在用久了覺得也挺好聞的?!?/br> 碧流接過紙張,望著上面寫的的紙張筆墨,茶盞被褥,花草盆栽,納悶道:“這些東西我們先前不是買過一回么?” 盈雙伸手去推她:“哎呀,西院來了位貴客,是小姐小時候的救命恩人,你只管買就行了?!?/br> “我方才從外頭回來時聽說了,是大理寺的宋大人?”碧流這才將單子妥帖地收起來,心不在焉的模樣。 盈雙點頭:“消息真靈通!” 碧流猶豫了半晌,還是開了口:“小姐,我今日上街采買東西,聽了些傳言?!?/br> 梁雁也看過來,好奇道:“什么傳言?” “是關于宋大人的?!?/br> 平日里還未見過她這般糾結尷尬的模樣,梁雁催道:“你倒是說呀,怎么吞吞吐吐的?!?/br> 碧流輕輕嘆了口氣,這才繼續道:“我聽說,宋大人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小時候重病,后來自己好了,父母卻病了。 才進大理寺沒多久,大理寺卿徐行大人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前不久也病倒了。 徐大人病倒后,大理寺的事務便交由了他一人。你們說這事情有這么巧么,那徐大人的病是不是跟宋大人有關? 若真是這樣,足見宋大人是個多么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人了。 而且據說在大理寺,他審訊的手法是最最狠辣的,那些個犯人寧愿自我了結,也不愿落到他手里?!?/br> 見梁雁抿著唇沒說話,她又提著一口氣道:“他們都說是因為他這個人過于暴虐狠厲,手上沾了太多血,所以與他相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我本來也不信這個,可是小姐你看,這好端端的,他家的宅子怎么就燒了呢,莫非他真是命中帶煞?” 碧流從小就膽子小,偏又耳根子軟,別人說什么她都信,她蹲下身抓著梁雁的手,“小姐,雖說他救過您的性命,可那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如讓老爺給他送些銀錢以示感謝,或是咱們再找個客棧什么的給他們住?!?/br> 梁雁搖頭:“可今日他就那么站在街上,根本沒人愿意幫他,那些客棧也不愿收留他們?!?/br> 碧流的臉皺得更厲害了,“小姐,他們上京人都不愿收留他們,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咱們人生地不熟的,還是不要惹麻煩了?!?/br> 盈雙本就對那宋隨沒什么好印象,總覺得他陰惻惻的,又不愛說話,心里不知在打著什么算盤。 于是也開口道:“小姐,不如我們跟老爺夫人商量商量?!?/br> 碧流說得有鼻子有眼,可梁雁不信宋隨是那樣的人。 “碧流,盈雙,我不信什么天煞孤星的說法,他的父母病了,他比誰都難過,為何要給他冠上這樣惡毒的名頭呢? 我們不能因為幾句流言蜚語就給人定下死罪吧,再說了,他從前給我的可是救命的恩情,我若連勻個院子讓他避一避都做不到的話,那豈不是有些白眼狼了?!?/br> 她繼續拉著兩個丫環的手安慰道:“而且啊,爹爹是什么人你們還不知道嗎? 他若知曉他女兒的救命恩人被人傳言至此,別說把人送走了,怕是還要多留他幾日?!?/br> “還有你剛剛說的什么行事狠辣,我倒是覺得這未必是值得詬病的缺點。 宋大人在大理寺辦事,他若不狠辣決絕一些,那那些被殘害的百姓,又有誰來為他們討回公道呢?” 流言猛于虎,碧流從未見過宋隨,聽了這樣的傳言自然就會覺得他不是好人。 究竟是誰,想到用這種方式來敗壞他的名聲呢? 兩個丫環自小就跟在她身邊的,一個沉穩,一個跳脫。性子雖不同,但好在都十分聽話。 聽她這么一番話講下來,也不再去糾結什么‘煞星’之類的傳言了,幾人開始討論起一會的吃食來。 講到激動處,從屋外還能聽見主仆三人的嬉笑聲。 莫春羽站在門口,表情怔愣。 初見梁雁,還以為她只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和劉尚書家的,謝侍郎家的一樣,沒什么差別。 直到方才聽她開解丫環的一番話,他才徹底對她改觀。這姑娘的氣度,眼界還有那副難得可貴的同理心,確實是世間少有。 人家這般以誠相待,他們卻冒領她救命恩人的身份,這讓他不禁有些羞愧。 莫春羽一開始是餓得不行,梁雁說好要送飯來卻一直沒來,他本想來問問她廚房在哪里。 現下聽了這些,門也不好意思敲了,只能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第7章 天幕轉灰,三兩顆星子零星地點綴在天幕中,擁著一輪彎月高高懸起,落下銀霜一樣的清輝,將小小院落籠罩其中。 梁雁從小廚房提著點心出來,進了東院去看望母親。 像是知道她要來,屋門半敞著,露出半室光影。 孔令珊穿著件玉白色暗花中衣,長發垂落,面容素白,雖見病態但仍不掩娟秀妍麗的原貌。 梁雁的模樣,大概是像了孔令姍多一些,不過眉眼處要更添幾分機靈氣兒。 她半靠在床邊,梁昭在一旁給她喂粥。 孔令珊看她一眼,語氣嗔怪:“回來一天了,沒良心的終于知道來看我了?!?/br> 昨日去積云寺前,她還吃不下東西,今日已能起身進食看來是好多了。 梁雁笑著湊上來:“爹爹早間遣了人跟我說您身體好多了,我才先去忙了別的事情?!?/br> 孔令珊拉過梁雁的手,眉眼處透著慈愛,“那位客人安置好了?” 梁雁點頭,“屋子里還少些東西,我已經讓碧流去置辦了?!?/br> “咱們來上京也快半月了,這宅子買來也沒來得及添置新的東西,正好趁此機會你看看你屋子里缺些什么,也一并買回來。若是缺錢,只管找你娘要?!?/br> 見孔令珊喝下了一大碗粥,梁昭心情頗好。 聽了這話,梁雁卻有幾分驚疑:“什么?這宅子是買的,不是租的???家里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錢了?” 孔令珊用帕子掩著唇笑道:“從前在墨縣時不是與你說過,家里日子過好了,叫你花錢不必再顧忌,還給你添了許多零花錢,你忘了?” “我以為你們是唬我的?!?/br> 那些零花錢她也不敢大手大腳地用,一份份地攢著。 “傻丫頭,墨縣的茶葉品質上乘,這些年,你娘一直在找茶商來墨縣,幫著將茶葉賣出去。 日子久了,墨縣的云前茶也有了些名氣,上京就有不少達官顯貴喜好喝這個呢。 所以縣里許多百姓也靠著這茶葉生意過上了好日子?!?/br> 孔令珊嫁給梁昭之前,家里是從商的,后來與梁昭成婚后,便跟著他去了墨縣,也沒了做生意的機會,這手藝就一直閑置著。 直到一次機緣巧合,她與梁昭幫著村民收茶,村民們送了一些茶葉來,她這才動起了做茶葉生意的念頭。 梁雁只知父母日夜忙碌,卻不知其中的詳細。 “況且賣宅子給我們的中間人說,原主人家中出了意外,急需用錢,著急脫手,價格便也便宜了許多。 我和你娘瞧著價錢合適,想著你如今也大了,咱們在京中要有一塊立足之地,日后你若是嫁人,也不會被夫家瞧不起?!?/br> 孔令珊伸手拍過梁昭,示意他不必再多說,“雁雁,去匣子里拿五百兩銀票吧,缺些什么只管買,不必太看重價錢?!?/br> 其實梁雁自己手里也存了不少,只是她想到今日宋家的屋子燒成那樣,修繕起來,少不了要花些錢的。 也不知宋隨能否拿出那么多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