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平平無奇 第103節
南砜匆匆趕回宗門,玖茴與祉猷跟在二長老身后,迎接著九天宗長老們打量的眼神。 步庭居住的院子,在玖茴他們到來前打理好了,但仍舊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二長老對其他長老們輕輕搖頭,目光在眾人中間掃過,小聲問:“宗主傷勢如何,四長老在哪里?” “宗主受了傷,但沒有性命之憂,至于四長老……”三長老的表情尷尬,有外人在場,他不好把這種丟臉的事講出來,只是含糊道:“也沒什么大礙?!?/br>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玖茴估摸著兩人在用傳音術說話,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奇又關切地往屋子望了好幾眼。 【宗主遇襲,最可疑的便是這兩人,你與南砜到客棧時,他們未外出過?】 【我與南砜到的時候,他們確實在客棧中?!?/br> 【弟子說,今天早上他們離開宗主院子時,宗主還好好的,一來一往他們趕不回客棧。更何況以他們的修為,不可能瞞過這么多負責守衛的弟子,潛入院中傷到宗主?!?/br> 宗主雖然受了傷,但這兩個小輩想要傷到他,無疑是癡心妄想。 來人能傷了宗主,卻沒有取他的性命,而是用了羞辱的手段,把宗主扮作女子,讓其他人看到宗主狼狽的模樣。 這樣的手段,讓他們想到一年前,在九天宗搗亂的人。 【把宗主扮作女子的人,在宗主額間描……】 【什么?女子?!】 二長老以為三長老的傳音術出了什么問題,猛地抬頭看他:“你說什么?” 眼見玖茴朝他們望了過來,三長老瞪了二長老一眼。 玖茴對三長老微微一笑,懂事地挪開視線。 這種被小輩包容的感覺,讓三長老的老臉一紅,他輕咳一聲,繼續用傳音術跟二長老交流。 【那人在宗主額間畫了一朵花鈿,我初見時便覺得有些眼熟,方才突然想起,那花鈿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死樹之葉?!?/br> 【不死樹……】 二長老恍然,時隔這么多年,突然出現不死樹的身影,是在預示著什么嗎? 【莫非是妖族來為木棲報仇?】 【妖族若想報仇,為何要等到今日?為了多給宗主五百年時間,讓他修為變得更厲害?】 是啊,妖族若想報仇,何須等這么久? 五百年前,十大宗門的老宗主全部力竭而死,那時候修真界風雨飄搖,是報仇的最好時機。 總不能說妖族生來心善,連報仇都要挑對方功成名就后? 【有沒有可能是魔族?魔族死了兩名護法,不代表只來了兩人。外面都傳宗主給老魔王戴了綠帽子,說不準……】 二長老瞥三長老一眼,外面怎么傳他不管,自家人再提這事,就不合適了。 “宗主醒了?!?/br> 屋內傳出一聲帶著喜意的歡呼,諸位長老匆匆涌進屋內,寬敞的院子里只余玖茴與祉猷還站著。 “走,我們也看看去?!本淋钆d致勃勃地拽了拽祉猷的袖子,誰不愛看討厭之人的熱鬧呢? 原諒與寬容敵人是正人君子需要做的事,她只是一根小韭菜,當然是選擇在心里偷偷看敵人熱鬧啦。 步庭再次睜開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床帳。 頭顱碎裂般的疼痛,讓他漸漸從無盡的夢魘中回神,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夢,只知道自己一直走在黑暗的小道上,道路邊甘木枝葉繁茂,似乎要把他淹沒。 他走了很久,久到看到了道路盡頭。 道路盡頭,十大仙鼎流出汩汩鮮紅的血液,山崩地裂,天火降臨,世間萬物都用仇恨的眼神望著他。 “是你害死了我們!” “你害了我們??!” “師父?!?/br> 耳邊傳來南砜小心翼翼的聲音,他的視線繞過南砜,穿過諸位長老,看到人群之后,惦著腳尖,探頭探腦的玖茴。 眾人察覺到步庭目光,紛紛側身讓開,露出最后面的玖茴與祉猷。 正在看熱鬧的玖茴見狀也不尷尬,反而往前走了兩步,關切道:“步仙尊,您沒事吧?” 她瞥了眼步庭腦門上的傷口,九天宗的靈藥效果真不錯,那么大一個血洞,現在已經愈合了大半,看起來沒那么觸目驚心了。 “昨日對姑娘多有冒犯,步某心中十分慚愧?!辈酵プ鹕?,靠坐在床頭,“今日姑娘不計前嫌來探望,更是顯得步某昨日的行徑不堪?!?/br> 玖茴笑:“仙尊言重了,俗話說得好,傷者為大嘛?!?/br> 九天宗長老們:“……” 怎么說話的,哪有“傷者為大”這種說法,罵誰死了? “請仙尊見諒,晚輩一時口誤?!本淋钯N心解釋道:“沒有想讓你死的意思哦?!?/br> 長老們無奈至極,知道小姑娘對宗主有怨言,這事是他們理虧,大家只好裝作沒聽見。 “仙尊修為高深,怎么弄得這般……虛弱?”玖茴小聲嘀咕:“您平日拿晚輩這樣的小姑娘試探便罷了,別什么人都試探,瞧瞧,惹上麻煩了吧?” 九天宗長老們懷疑,玖茴不是來探病的,是來宗主添堵的。 不過對方這個態度,正好也說明了,此事真的跟她沒有干系。若是她干的,絕不可能還在這個時候抱怨。 玖茴還想奚落兩句,見南砜用祈求的眼神看著自己,默默在心底嘆息一聲,沒有再繼續說話。 “姑娘對步某有怨言,步某能夠理解,這本就是步某的錯?!辈酵タ人詭茁?,接過童子端來的藥一口飲下:“怪步某沒有說清楚,姑娘可聽說過魔族有一攝魂法寶,能攝走修士的魂魄,然后奪舍修士軀體,混入宗門之中?” “就像去年萬火宗弟子祝炎那般?”玖茴配合地問。 “祝炎那種只是魔魂占據了他的識海,用法寶能夠察覺出,但這種攝魂再奪舍的手段,卻很難被察覺?!辈酵ツ托慕忉尩溃骸肮媚镌谀ё宕^幾日,步某不得不防,所以才出此下策試探姑娘?!?/br> 這個解釋很好,若不是她去魔族寶庫偷偷看過一番,差點就要相信了。 “我與祉猷都去過魔族,仙尊卻挑了我試探?!本淋钌闷?,說話的聲音清脆動聽,軟下嗓音說話時,便顯出幾分可憐可愛:“仙尊是不是專門挑女孩子欺負?” 這個問題,是眾人都沒有想到的。 欺負……欺負女孩子? 長老們被玖茴的話帶著走,心里隱隱覺得有點道理,宗主就算要試探,怎么不挑祉猷,偏偏挑玖茴。 “步仙尊,晚輩皮糙rou厚,日后有這種事,挑晚輩來下手?!膘黹喟逯橀_口:“師姐還小,她受了傷我跟大家都會很心疼?!?/br> 眾人心想,這倒也是,玖茴姑娘才十八、九的年紀,這個年齡放在修真界,那還只是小孩子。 玖茴低頭看靠坐在床頭的步庭,居心叵測跟欺負小女孩,你總要選一樣吧。 “是步某的錯?!辈酵傞_手掌,掌心多了一個雕花木盒:“這是步某的謝罪禮,請姑娘收下?!?/br> “一個小小的誤會,講清楚就好,哪里用這般客氣了?!本淋畎讯Y盒揣進袖子:“仙尊,你這也太客氣了?!?/br> “仙尊剛醒,晚輩們身為外人,不好在這里打擾太久?!本淋畹溃骸爸T位長老與南砜都很擔心仙尊,晚輩與師弟先在外面等候?!?/br> 好處到手,玖茴不耐煩在這里看熱鬧了。 步庭雖有兩分姿色,但到底不如祉猷看著討喜。 玖茴拉著祉猷出了房門,祉猷掃去院子桌椅上的積雪,還貼心地把早上買的吃食拿出來:“先吃點東西?!?/br> 步庭受重傷與他們有什么關系,該吃還是要吃。 二長老出來后,見祉猷與玖茴正悠閑地坐在那吃點心,心情頗有些復雜,他走到兩人面前:“二位小友,今日雪大風大,不如二位暫時在鄙宗歇息兩日?” “多謝長老好意,只是貴宗事忙,晚輩不好再叨擾?!本淋钣檬峙敛亮瞬磷旖牵骸凹热徊较勺饹]有大礙,我們二人也該告辭了?!?/br> “昨日之事……” “請長老放心,昨日之事不會由我們傳入他人之耳?!本淋钫酒鹕?,對二長老拱手道:“不知長老還有何吩咐?” “老朽并非是這個意思?!倍L老道:“傷了宗主的人行蹤詭秘,老朽擔心兩位小友的安危,若是小友不嫌棄,老朽愿意送兩位一程?!?/br> “會不會太麻煩長老您了?”聽到兇手行蹤詭秘,玖茴臉上露出害怕之色。 “兩位小友特意來我們九天宗,老朽自然要護你們周全?!倍L老拋出一艘金色飛舟:“兩位小友,請?!?/br> “多謝長老?!本淋钚南?,不愧是九天宗,隨便一個長老出手,飛舟都如此闊氣。 風雪越來越大,玖茴坐在飛舟上,幾乎看不清地面,只覺得天地間全都白茫茫一片。 二長老并不是健談之人,說完一番關切的話后,便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后來還是玖茴掏出棋盤,讓二長老與祉猷下棋,才緩解了尷尬的氣氛。 雪花拍在飛舟的結界之上,瞬間化為水霧消失,玖茴看著這些雪花前仆后繼拍在結界之上,又化為煙云。忽然想,也許在天命看來,地上的這些生靈,就如這些雪花,千篇一律又無能為力。 她把手伸出結界,接住幾片雪,可是當她的手縮回結界時,雪花也消失了。 這道結界擋住了雪花,也攔住了結界里企圖掌握雪花的人。 玖茴仰頭看向天空,若神當真想要毀滅世間,為何不直接出手,而是讓命運一環緊扣一環,讓生靈有掙扎存活的機會? 飛舟如疾光穿梭在風雪之中,遠處仿佛有什么聲音傳來,她匆匆道:“二長老,煩請停一下飛舟?!?/br> 說完,她跳出結界,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救命!” “誰來救救我們?!?/br> 雪地中,兩個農夫打扮的男人,拼命地用手刨著厚厚的雪堆,手被凍得通紅。 年輕的那個,已經哭出了聲,他一邊挖一邊朝雪堆大喊:“爹,你等我救你,你等我!” 此處荒山野嶺,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他驚惶又無助。 忽然一道看不見的神力襲來,他們無能無力的雪堆被挪開,露出埋在雪中的人。 神仙,原來真有神仙! 青年抹去臉上的淚,仰頭看向天空。 “別去拉他,他凍傷了?!币粭l寬大又溫暖的毛毯蓋在三人身上。 青年怔怔地看著從風雪中飛來的女子,這就是仙人的模樣嗎? “人沒事?!本淋蠲艘幌卤宦裰说拿}搏,對還清醒著的兩人道:“雪這么大,你們怎么還出來?” “我……我……”青年看著靠自己這么近的仙子,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多謝仙子救命之恩,多謝仙子救命之恩!”另外一個中年男人終于回過神,跪在玖茴面前,拼命朝她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