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也是真冷,明明已經凍得嘴皮發白,全身止不住打顫,可就是舍不得多套一層外衫。 臨走前忽然來了病人,李介丘又返步走了回去,招手說道:“過來這邊坐,是哪……”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郭觀突然站了起來,穿過小屏風往李介丘坐堂的小側間來了。 他擰著眉毛朝兩個相扶的女子身上看了又看,忽然板著臉開始攆人:“不治了不治了。咱醫館的大夫下工了,你找別家醫館去?!?/br> 誒?屁股已經穩穩放在椅子上的李介丘眉毛一斜,有些疑惑地看向郭觀。 他還沒有說話呢,阿春突然合攏書跑了過來,大聲說道:“李大夫還沒走呢!讓他給這位jiejie看病呀!” 郭觀氣惱地拍了阿春一把,然后伸手捂著阿春的眼睛就把人往后邊院子推,一邊推還一邊說,“趕緊走趕緊走!你才多大啊,不能看不能看!” 這話說得兩個女子都有些無地自容了,那生病的姑娘更是臊著臉扯住自已單薄的紗衣捂在胸口處,赤著臉都不敢說話。 還是另一個膽子大些,她雖然也覺得丟臉,但還是強顏歡笑著:“這大夫不是還在嗎?就給我妹子看看吧,求您了?!?/br> 她一句話說得蕩悠悠,尾音拐了好幾個彎兒,更挑著眼皮朝李介丘拋媚眼。 李介丘:“……” 郭觀適時走了過來,拉住李介丘小聲說道:“瞧這兩個的打扮就知道,這是從柳兒街出來的窯姐兒!不是好人家的姑娘,鎮上沒有大夫愿意給她們治病的!趕緊讓她們走吧,臟了咱的地界兒!” 李介丘已經認出那個女子了,正是之前碰巧遇到葉陳氏想要賣掉杏花時她拉扯住的風塵女子,顯眼一看就是做皮rou生意的。只是這女子似乎沒有認出他,一個勁朝自已丟媚眼兒呢。 柳兒街?李介丘從記憶深處翻出了這個名字,那還是原主的記憶。 那條街上大多都住著女人,或是喪夫寡居的女人,或是死了爹媽的孤女,更甚至是被賣出來的女孩兒,左不過是沒有依靠的孤弱浮萍,只能靠著皮rou生意養活自已。 那是一條靠河的街,沿岸都栽著柳樹,就得了“柳兒街”這個名字,頗有些章臺柳之意。 郭觀說得小聲,可醫館里安靜,兩個女子又隔得近,模模糊糊還是聽清了。 那生病的姑娘待不住了,臊紅了臉拉扯另一個女子,小聲道,“jiejie,算了吧,咱回去吧。我捱捱就過去了,不是什么大病的,死不了就成?!?/br> 那女人不愿意,拂開抓住她的細瘦手腕,提著裙子就往李介丘跟前來了,扶住他的椅子靠背,嬌笑說道:“大夫,好大夫,您就行行好吧。我妹子還年輕呢,她就是年輕走岔了道,以后能從良的!您就給治治吧!咱姐妹倆去了好幾個醫館,都被攆出來了,真沒法子了。咱有錢的,您給治治吧?!?/br> 說著,她就脫下了手腕上碧瑩瑩的鐲子,又去拔頭上的珠花簪子,還從身上摸出了幾塊碎銀,丟到桌上堆成一座小山往李介丘跟前移。 那鐲子的成色倒是不錯,瞧著晶瑩剔透,水靈得很。 郭觀皺著眉看了兩眼,忍痛移開視線,又說:“不成……要是叫別人知道我們醫館接治了一位窯姐兒,以后都沒人愿意來了!” 他這話剛說完,李介丘已經提著袖子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詢問道:“先坐吧,是哪兒不舒服?” 郭觀:“???” 眼見著李介丘請著人坐下了,郭觀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悶聲憤憤:“李介丘!你做什么??!我都說了,這兩個不是良家女,咱醫館治不起!” 李介丘沒搭理他,已經扶著脈枕請姑娘把脈了。 郭觀:“李介丘?!” 李介丘恍若未聞,只是把脈后神色就凝重許多,擰著眉嘆了口氣,先問道:“之前是用的什么藥處理的?” 姑娘張了張嘴,可最后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別扭好一會兒才埋著頭從胸口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哎呀呀??!”郭觀被辣了眼睛,氣得跺腳跑開了,來了一個眼不見為凈。 李介丘手一抖,猶豫再三還是翹著手指捏過了那張皺巴巴的紙,掃了一眼后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他臉色不好看,說話也很不客氣,“這是哪個庸醫開的?” 姑娘搖搖頭,小聲說了起來,“不是哪個大夫開的。這是我們柳兒街的姐兒都曉得的土方子,誰要是不小心有了,就用它拿掉。別的jiejie都沒事,是我運氣不好,沒有打干凈?!?/br> 李介丘又是嘆氣,語氣嚴肅了很多,“就算是墮胎,也有更好的方子!這一道藥下去,你身子就虧了大半,以后再想調養就難了!難以恢復如初,再想有孩子也難?!?/br> 那姑娘一怔,張著嘴瞪了好一會兒。李介丘親眼看見她眼里淚花泛光,可眼睛一眨又飛快斂去了,還笑著說:“沒事的,大夫,我不在乎這些。只是我現在下頭止不住血,這……這太耽誤我的事情了。我家里老娘還病重,還等著我的救命錢呢?!?/br> 李介丘頓了頓,搖著頭寫了方子,“你這是小產崩漏,我給你重開兩副藥。最近幾天還會腹痛,等你不痛了就把藥換成第二副,吃上一個月。以后要時時注意保暖,多穿衣服,不要碰涼水,要是之后還有不舒服就再來找我。你那事……恐怕得停一停了,你這身子最近兩個月都不能同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