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涵約定拍視頻的那天是個晴天。

    楚涵的訓練場地在一個大型園區內，外來車輛不得入內，顧渺只好在門口下車。楚涵事先和門衛打過招呼，她登記完姓名和手機號，順著楚涵給的導航，步行進去找人。

    這里多數是三層樓高的平房，還沒有門牌號。期間，不少穿著同樣衣服的，形形色色的男生和她擦肩而過，不約而同地去到同一個大型建筑物。

    衛星定位在這錯綜復雜的建筑群中派不上多大用場，又遇上一隊男生，顧渺攔下其中一個問路，被告知對方是來拍節目的，也不太清楚這地方的具體構造。

    顧渺：“好吧?！?/br>
    楚涵的電話始終在無人接聽的狀態，顧渺只能自己找。好不容易遇上個女生，一問，對方是楚涵練舞的朋友，楚涵知道顧渺大概率要迷路，提前讓朋友出來找她。

    “那些啊?！鳖櫭靻柶鹉切┠猩?，女生想了想，說，“最近有個男團選秀節目在這拍，火龍果臺的，應該下個月就播出了?！?/br>
    “小涵最近可辛苦了?！彼^續說，“這個比賽還挺重要的，是國際性的賽事，國外的舞蹈大師leo會來當評委。如果能得獎，說不定能被他收為學生，前途無量?！?/br>
    “老師也很緊張，小涵是她最看重的學生，她很喜歡小涵能在比賽中獲得成績?！?/br>
    顧渺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她說的，都是別人眼中，期望的楚涵，可沒有人過問楚涵的真實想法。

    說到這里，女生忍不住感慨：“好羨慕有天賦的人??！”她重新看向顧渺，向她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周莉，叫我小周就好?！?/br>
    顧渺點點頭，和她回握：“我是顧渺?！?/br>
    “我知道你，顧渺，你給小涵拍的照片很好看，我們都在說，有沒有機會讓你給我們也拍幾張?！?/br>
    “可以呀?！鳖櫭煺f，“我挺喜歡給女孩子拍照的?！?/br>
    和周莉加了聯系方式，說話間，兩人來到楚涵訓練的那棟樓。剛上二樓，顧渺便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的，激烈地爭吵聲，略顯蒼老的女聲尖銳得刺耳：“楚涵，我辛辛苦苦栽培你四年，希望你成為國際知名的芭蕾舞者，你就是這么對待我的？”

    兩人腳步同時頓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躲在樓梯間。

    “我從進到這個學校第一天，最開始就說過，我不喜歡跳舞?！?/br>
    楚涵的聲音緊隨其后，能夠聽出她在極力克制住情緒，但話里的緊張和崩潰仍從縫隙里透露出來。她聽起來累極了：“我不太懂你們，為什么總要將自己的期望和夢想寄托在別人身上?！?/br>
    “我只是個普通人，跳舞只是我的愛好，不是夢想，也沒有什么非要達成的事情?！背f，“老師，您要實在不甘心，隔壁還有許多參加選秀的男生，他們是把舞臺當成夢想的，你可以選他們?！?/br>
    任由女人在身后歇斯底里，楚涵語氣平靜：“我就不奉陪了，我認為您和我都需要冷靜一下。我會參加完這場比賽，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栽培?！?/br>
    這個結果顧渺毫不意外，或者，在剛才聽到周莉說楚涵是老師最看重的學生時，她就猜到會出現這個結果。

    楚涵討厭她母親的原因就是對方強行將夢想壓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逃到京市，

    在“女兒”和“學生”這兩個身份之前，她得先是她自己。

    只是。

    顧渺嘆口氣，小涵是不是忘記了她今天要過來呀。

    楚涵還真忘了。

    她走到樓梯口，撞見和周莉站在一起的顧渺，才猛地想起來這事：“渺渺？”

    “抱歉啊?！弊屩芾蛉グ矒崂蠋煹那榫w，楚涵留在原地，歉疚道，“今天可能沒法拍了，讓你白跑一趟?！?/br>
    “別?！?/br>
    托沈易修的福，顧渺都快對“抱歉”這個詞產生應激反應了：“你的心情最重要，拍攝什么時候都可以?！?/br>
    “你這兩天有空嗎？”楚涵笑，“我們提前去西江吧，我想舒緩下心情?！?/br>
    顧渺：“可以呀?！?/br>
    她答應得這么干脆，楚涵不免揶揄起來：“你老公那沒問題嗎？”

    “他為什么不讓？”顧渺下意識說，“他又不能限制我的人生自由。而且我們目前還在冷戰，他有意見也沒用?！?/br>
    楚涵被挑起八卦欲：“怎么回事呀？你這性格還能跟人冷戰？”

    顧渺：“？”瞧瞧這說得是什么話，她和人冷戰不是很正常。

    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和楚涵復述了遍，重重強調沈易修明明能喝酒，還要裝作不能喝的罪行，還要說些奇奇怪怪的胡話。

    比如，她挺喜歡他親她。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是事實，他怎么能，怎么能這么直白地說出來！讓她的臉往哪擱！

    “我現在開始同情沈總了，碰上你這么個不解風情的女人?！?/br>
    楚涵嘆口氣，決定提醒下這個戀愛白癡：“我沒記錯的話，他不是讓你把他當成伴侶對待嗎，怎么我感覺都是他在主動，你一點都不主動啊?！?/br>
    顧渺：“我還不夠主動嗎，前兩天我還跟他打了一晚上電話，還說想他?！?/br>
    楚涵無情戳破事實真相：“你只是饞他做的飯，你這個只配吃外賣的廚房殺.手?！?/br>
    顧渺：“……”

    顧渺什么性格楚涵心里門兒清，反應慢半拍，又認死理。

    就像當時對待宋時愷，她的身體都在抗拒，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直到撞見他出軌。

    現在也是。

    沈易修讓她“代入角色”，她就真的只會代入角色，不會細想，包括沈易修的一切舉動，也會被認為是“他在代入角色”，不會去想，這是否是他的真心。

    楚涵瞅她眼，決定下劑猛藥：“你要實在沒法代入角色，沒那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唄，把機會留給有需要的人?！?/br>
    顧渺愣了下，一時沒有聽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和沈總直說呀，這活你干不了，讓他換個人?！?/br>
    作者有話說：

    楚涵：這個家沒我得散

    圣誕節快樂??！

    評論照例。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怎么撩了不負責?！?/br>
    41.

    顧渺被楚涵這個提議驚到, 在此之前，她從未設想過，要把這個“活兒”交給別人做的情況。

    她的思路有片刻的停滯, 良久, 楚涵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的時候，她才吐了口氣, 皺著眉說：“我們都領證了?！?/br>
    楚涵：“……”

    這會兒她正在刷前往西江的機票, 正好顧渺拍攝設備也帶著，她們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聽到顧渺這遲了近十分鐘的應答，她無語地抬頭：“領證了也能離，再說, 你們交易結束不也得離，早和晚的區別?！?/br>
    是這么個理，顧渺抿唇, 潛意識拒絕這個提議，糾正道：“但要是結束得早，我就拿不到他承諾給我的東西?！?/br>
    “不是吧顧渺渺？”楚涵樂了, 合上手機, 認真和她對起話來，“你還真惦記那些東西啊，你又不缺錢。我說真的，錢都是身外之物, 你要這些不如要沈易修這個人，他的商業價值可比固定財產大多了?！?/br>
    提到這個, 顧渺就有些喪氣：“你以為我沒想過嗎?！?/br>
    她之前就想過要主動點, 但她真的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完全就是一張白紙。和他接吻, 在電話里說想他，這是顧渺目前能夠做到的極限，更進步就是一起睡覺了，她實在是沒這個臉皮。

    上次就打了一晚上電話，早上醒來她臉都紅得不行，還要被沈易修通宵的事刺激。

    “我覺得我在他面前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了?！?/br>
    顧渺聲音小了下來，話里夾雜著些茫然：“我也不想對他耍小脾氣，但我控制不住?！?/br>
    楚涵：“這不是好事嗎？說明你把他當自己人?！?/br>
    “你沒發現嗎？你對熟人，比如你哥和程懷楊，也會發脾氣，和他們斗嘴，對不熟的人才會拘謹，就像你剛認識沈易修那會兒?！?/br>
    “相信我，這是人的本能，對親近的人才會展露真實性格?！?/br>
    楚大師分析地頭頭是道，最終蓋章定論：“你完蛋了顧渺渺，你把他放在心上，你要墜入愛河了?！?/br>
    顧渺：“……”

    -

    距離比賽時間還有一個星期，原本應該再訓練五天，五天后再出發，留兩天休整時間。因著這番變故，行程提前，顧渺都沒來得及收拾行李。

    兩人商量后，決定明天再出發，今天先找了家街邊甜品店拍照。這家店店面不大，木制暖色調的風格，架子上擺著許多稀奇古怪的裝飾品，看起來像古著店淘來的小玩意。

    這家店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僻，來得人很少。店主是一對年近七旬的老夫妻，老太太見兩小姑娘長得好看，也沒其他客人，索性坐過來和她們聊天。

    臨近比賽要控制身材，楚涵已有許久沒接觸過甜品。這會兒難得放縱一次，幾乎把店里現有的甜品都點了遍。

    從聊天中，顧渺得知這對老人以前在日本開甜品店，做了幾十年，在當地很有名氣。到了這個年紀，掙再多的錢也沒太大意義，便把店面賣了，回到祖國生活。

    老太太閑不下來，就在京市租了個店面，繼續做甜品。京市甜品店的圈子已經形成，因此新客不太多，來得都是回頭客，這點工作量很符合她的理想，她說打算再干兩年，七十歲了就和老伴去環游世界。

    兩人一生沒有子嗣，但收了很多學徒，國內國外都有。大部分都已成家立業，偶爾會來這里探望他們。

    和她們交流期間，一直都是老奶奶在說話。她的老伴坐在柜臺前，做著自己的事，偶爾會抬起頭，溫柔地注視著妻子。

    沒過多久，他忽地起身，做了三杯飲料送過來，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全程一言不發。

    “他不太愛說話?！崩咸χ鵀檎煞蚪忉?，“只有和我單獨相處的時候話會多點。每個人表達愛的形式不一樣，我和他是上學時認識的，追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答應我?！?/br>
    “后來發現他早喜歡我好久了，只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表達愛的方式?！?/br>
    楚涵捧場地“哇”了一聲，她性格外向，路上隨便拉個人都能聊得很開。

    有她負責陪聊，顧渺拿出手機，點開和沈易修的對話框。

    記錄還停留在上次，沈易修誤以為她生氣，熬夜處理工作那天。

    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交流，即使同住一起，連面都見不到幾次。并不是顧渺有意和他冷戰，壽宴將近，必須要在這之前做好所有交接工作，沈易修一直都在加班，早出晚歸的。

    他到家時顧渺已經睡著了，出門也比顧渺早，只有擺在桌上的早飯能夠證明，這屋子里還有另一個人。

    也許也有知道她不高興，刻意避開她的成分，畢竟他再一次騙了她——他明明酒量很好。

    但這幾天也令顧渺意識到一個事實，沈易修要是有意避著她，他們一個月見不到一次面都是有可能的。之前幾次能在家里看見他，是他將工作挪回家里處理的結果。

    他也不給她發消息，除了剛認識那會，粟粟留在他那里，他會發些小貓視頻。領了證以后，也許是住一起了的緣故，他主動發消息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就像他所說的，他更希望，顧渺能夠做這個主動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