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體弱多病 第117節
- 外殿熟悉的桌椅擺設被火焰裹挾其中,迎面而?來的熱浪差點將溫久掀翻,從后追趕上來的那人?箍住她的雙肩,在她耳邊如惡鬼般低語。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是你放的火?” 溫久冷聲道:“你又打?算拉著我赴死是么?” 和城破那日給她喂毒酒一樣,這個人?即便?窮途末路也不肯放過她,簡直像一道附在她身?上的符咒。 比起生氣,溫久更多感到的是一切皆為徒勞的無力。 “又”字讓宋彧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頭上的傷口似乎更疼了。 他對上少女的眼睛。 那雙漂亮的杏眸里盛滿了震驚,其中還夾雜著幾分徹底的失望和厭憎,以至于水墨瞳色都比平常濃稠了幾分。 本該麻木的心臟又泛起絲絲的疼,即便?如此,他也甘愿沉溺其中,沉溺在少女帶給他的這份痛楚里。 宋彧微微扯唇:“你覺得我要拉著你陪葬?” 仿佛聽?到了什么趣事,宋彧抖著雙肩大笑,笑得眼角泛淚,面部痙攣。 他扣住少女的下頷,自虐般對上那雙了無舊情、只剩恨意的眼眸。 “歲歲,你還是不懂?!?/br> 笑著笑著,宋彧嘆息出聲,沒頭沒尾地問?:“你知道那些失去家族庇護的女子下場都是如何嗎?” 男人?貼得很近,幾乎快貼上她的唇,溫久抗拒地想別開臉,卻動彈不得。 宋彧常年頂著張蒼白的臉,看著清瘦,力氣卻很大。 “稍微好點的被納為姬妾或外室,運氣不好的則落入那些心思腌臜的男人?手中,淪為見不得光的玩物。如果當上皇帝的不是我,如果沒有那旨封后詔書,你覺得,當那樣的命運降臨在你身?上時,你有能?力抵抗嗎?還是說?,你要指望遠在嶺南的謝懷藺救你?” 溫久生得一副好容顏,京中覬覦她的男人?不在少數。 偏偏她又是個清冷性子,沒有父兄庇佑,高不可攀的皎月跌落塵埃,過去只敢遠觀她的男人?們?,蠢蠢欲動的大有人?在。 之所以沒出手,不過是顧忌著宋彧這個皇帝罷了。 “你的意思是,我還得對你的恩賜感恩戴德了?” 即便?處于下風,溫久也不甘示弱。 她保持被迫仰頭的姿勢,譏諷道:“你好像忘了害我家破人?亡的是誰?!?/br> 面對少女的咄咄逼人?,宋彧嘴角略沉,語氣冷漠:“我若真想毀了你,過去三年里有無數次的機會?!?/br> 溫久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臟漸漸沉下去。 彼時他是掌握生殺大權的暴君,哪怕強取豪奪也無人?敢置喙,何須等上三年呢? 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所謂三年孝期不過是她拖延的借口。 宋彧心生后悔。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不顧少女意愿,早早將她占為己?有,哪怕被她恨一輩子,也好過如今眼睜睜看著她重?新為謝懷藺披上嫁衣。 “我是不是該對你再狠一些呢?”宋彧喃喃道。 額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滴滴答答地從額頭流下,模糊了眼睫。 血色浸染半張玉面,扭曲的火光照亮他古井無波的墨瞳,不知是不是錯覺,溫久好像從中看到一絲悲傷。 宋彧輕輕笑了下:“也罷,共赴黃泉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歲歲不覺得這個結局挺適合我們?的嗎?” 恨也好,怨也罷,就算是糾纏至死,他也要將她綁在身?邊。 絕不會拱手讓給謝懷藺。 宋彧眼神一暗,悲愴消失不見,再度向少女伸出手。 溫久早在他伸手的前一刻便?注意到他的動作,猛然推開他的胸膛。 宋彧視線受阻,加之失血過多導致頭腦暈眩,被少女用盡全力一推,后腦重?重?撞在門?柱上,薄唇之間溢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溫久身?子一矮,趁機從他的臂彎下鉆出,迅速拉遠了距離。 宋彧想同歸于盡,她可不打?算奉陪! 好不容易破解了舊日的陰謀,歷盡殊途重?又與謝懷藺走到了一起,哥哥也回?來了,自己?若是死了,他們?肯定會難過。 想到所愛之人?,溫久強打?起精神抵擋未退的藥效,趔趄前行。 多虧這陣子李百薇一直在給她調養,她的身?體比以前康健了許多,眼看外殿陷入火海,絕無突破的可能?,她只能?往內殿深處逃去。 濃煙滾滾,溫久一邊咳一邊扶著墻慢慢走,不用回?頭也知道大火肯定蔓延進?內殿了。 密道…… 她憑借僅存的一點意識苦苦支撐,艱難地走向唯一的生路,絲毫未注意到頭頂被火焰舔舐得搖搖欲墜的橫梁。 吱呀—— 橫梁終究斷裂了,溫久躲避不及,小臂一緊,被拽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好險?!?/br> 宋彧掃了眼險些砸到少女的橫梁,用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的口吻說?。 溫久反應過來,掙扎著想逃,但宋彧死死抱著她,將她的頭按在肩窩,從背后看宛若一對在烈焰中交頸的鴛鴦,配合青年癡狂的眼神,竟生出幾分詭譎的凄美。 大火逐漸向中間縮小包圍,宋彧卻仿佛沒看到一般。 “怕疼嗎,歲歲?” 他擁著她,在火焰織就的這一方天地覺得無比安心。 “兩個人?一起的話,就不會那么疼了?!?/br> 這個瘋子…… 溫久正欲掙脫,余光瞥見一旁的雕鳳房柱已被火焰噬出一截漆黑的斷面,晃晃悠悠,隨時有倒塌的風險。 “宋彧!你背后!” 她驚叫道,然而?青年將她箍得很緊,即便?察覺到瀕臨的危險也仍舊無動于衷,一副鐵了心要拉她殉情的模樣。 溫久又推又搡,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撼動宋彧半分。越過他瘦削的肩,能?看見來路完全葬于熊熊烈焰中,溫久知道,這種情形下,外面的救援再無進?來的可能?。 濃煙熏得她幾欲窒息,體內殘存的迷.藥也一寸寸侵吞她的理智。 絕望席上心頭,她垂下手,方才劇烈掙扎仿佛耗光了她的力氣。 “宋彧,你放過我吧?!?/br> 她用疲憊而?沙啞的聲音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溫家逢難之前,我一直把你當家人?看待,哪怕爺爺出事也不曾懷疑你分毫,可你……” 可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為什么? 雖是責問?,少女的語調卻起伏不大,聽?不出喜怒哀樂,只剩無盡的冰涼。 宋彧脊柱微僵,好像被一記重?錘擊打?在胸口,不得不拼命忍住喉頭的腥甜。 ——最后連憎恨的情緒都不愿施舍給他了嗎? 緊摟住少女的肩,肌膚的溫熱透過衣料傳到掌心,宋彧憑此確認她此刻就在自己?身?邊。 他在溫久看不到的地方黯淡了雙眸,思緒隨著狂舞的火焰飄曳到并不算遙遠的過去。 曾幾何時,少女也會用含笑的眼睛望著他,溫溫柔柔地喚他“阿彧”——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失去這一切的呢? 記憶里的笑靨剛拼湊起雛形,便?被一聲焦喝打?破。 “歲歲!” 從本不該有活物進?入的火墻后現出一道厲影。 謝懷藺破開連天巨焰,精致重?工的袞服被火灼出好幾個破洞,頭上金冠也不知所蹤,長發披散,模樣狼狽至極,可那雙鳳眸卻銳利不減,如鷹隼般直直鎖定了宋彧,在看見他桎梏住少女的瞬間,迸發出刺骨的冷意。 與此同時,房柱終于不堪火勢,向溫久和宋彧所在的位置砸下。 “歲歲!” 謝懷藺目眥欲裂,不顧頭頂接連掉落的木板朝溫久奔去。 是了,是從這個男人?出現的那一天。 宋彧將男人?驚慌失措的樣子盡收眼底,唇角綻開一抹報復性的笑。 搶人?東西?是要還的啊,謝懷藺。 柱子轟然倒塌,掀起層層黑灰,頂端的鳳頭勾倒燈架,燈油傾灑出來,更進?一步助長了火勢。 溫久嗆了幾口煙,肩膀受了陣力,同一時間腰肢落入熟悉的懷抱里。 她劇烈咳嗽,先是看見原先站立的位置上橫亙一根粗大的柱子,柱子之下露出一小截白衣。 濃煙熏出生理性淚水,她從重?心轉移帶來的眩暈中恢復,撐開酸脹的眼皮,看清接住自己?的人?。 “慕之……” 謝懷藺一張俊臉上滿是煙灰,三兩縷墨發被燎得卷曲,袍角還跳躍著幾點火星。 可他顧不得傷,只用力抱著她,一點一點圈緊手臂,平復心悸。 趕上了。 找到她了。 幸好,幸好這一次他沒有來遲。 “走……那邊……密道……” 溫久費勁吐出破碎的語句,憑借最后的力氣指向大敞的書柜,隨即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