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體弱多病 第5節
“追,”男人點頭首肯,“郢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勢必亂了陣腳,我們要趁此機會切斷他們的退路,以免對方反撲?!?/br> “我也去!”少年立馬響應。 “你留下?!?/br> 謝懷藺無視弟弟的不滿。 “把她……” 他的目光落在溫久身上,又飛速挪開,像被少女以身相護宋彧的畫面燙到般扭過臉,薄唇微啟:“……把深明大義的溫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br> 大概是為了報復,他特意對昔日妻子用了“溫小姐”這一拗口的稱呼,又加重了“深明大義”這幾個字,任誰聽都會覺得諷刺意味十足。 謝懷鈺本想再爭取一下上前線的機會,但看兄長陰沉著臉,頓時不敢忤逆,指著在眾人對話間隙陷入昏迷的宋彧問:“那他呢?怎么處置?” 謝懷藺輕嗤:“自然是照溫小姐的意思辦?!?/br> 他交代完事項便轉身離去,像是一刻也不愿多待,火紅的披風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度。 謝家兄弟是一點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朝臣聽得心驚rou跳,不約而同擔憂起王朝改姓后自己的出路,同時向溫久投去可憐和看好戲的目光——依謝懷藺這滿是刺的態度,這位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嘍。 可惜啊,可惜。她當初拋棄謝懷藺的時候,可曾想過后者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溫久垂著頭,眼眶熱了又紅,紅了又熱,但到底沒落下淚來。 有什么好哭的呢? 謝懷藺對她有怨有恨都是應該的,三年前送出那封和離書、當著謝懷藺的面摔碎定情玉佩時不就該預料到今日的局面了嗎? “你還要在地上趴多久?”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謝懷鈺嘖了聲,從表情到語氣都充滿了不耐:“難道還等著我扶你嗎?” 少年的厭惡不加掩飾,溫久默默地站起,撫平裙擺的褶皺后挺直脊背。 她鬢發微亂,鳳冠早就不知掉哪兒去了,明明是一副狼狽的模樣,可一舉一動有條不紊,那淡墨的瞳仁平靜如夏季的蓮池,又似淬了堅冰的冬日湖水。 被那清冷的目光注視著,謝懷鈺反而覺得自己才是惹人發笑的丑角。 先前他帶著成見,認為拋棄四哥的女人定是面目可憎的,然而真正見到溫久的容顏后才知四哥為何會對這個女人死心塌地。 謝懷鈺不得不承認,溫久是他長這么大遇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她的美麗不僅體現在皮相,更多是那由內而外獨一份的清冷氣質,宛如汲取仙露而生的天山雪蓮,清而不媚,嬌而不艷,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足以攝人心魂。 溫久的視線讓謝懷鈺臉上發臊:“你你你看、看什么看!” 然后他想起兄長交給自己的任務,心不甘情不愿地說:“還杵著作甚?非要人三催四請才肯動嗎?” “抱歉?!?/br> 城樓風大,溫久一開口就忍不住掩唇低咳。 少女的聲音似山泉涓涓流淌,雖然因咳嗽而略微沙啞,但并不會減損清泠悅耳的音色,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帶著絲絲涼意竄入聽者心扉,酥麻感直沖向天靈蓋。 她一咳眼尾便跟著泛紅,所謂病弱西施大抵如此,這副羸弱仙姿不知讓京城多少世家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何況謝懷鈺一個從小與槍棒為舞的兵家子弟? 四哥就是被這副表象蒙騙了吧? 謝懷鈺暗罵自己沒出息,別過腦袋——他不是四哥,才不會輕易被美色蠱惑了去。 “快點跟上!拖拖拉拉的,浪費小爺時間!” 仿佛為了給自己增加底氣,他故作兇狠,換成一般姑娘早被嚇得花容失色、淚眼花花。 溫久面上未變,默默地跟上少年,迎面撞見幾個合力抬著擔架的宮人。 宮人們手忙腳亂地將渾身血污的宋彧搬上擔架,大勢已去的暴君雙目緊閉,不知生死。 “他……”溫久忍不住開口,“你們打算把他送到哪里?” 她問這個問題并非出于擔憂或起了惻隱之心,而是圍繞宋彧還有諸多懸而未解的謎團,牽扯了無數人的性命。 可聽在謝懷鈺耳中完全是另一番風味。 這個移情別戀的女人…… 謝懷鈺咬牙切齒地暗想。 得虧是自己聽見,要是四哥聽到這番話又要傷心了。四哥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可她心心念念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真是好一個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女人。 “成王敗寇,當然是草席子一卷丟亂葬崗啊?!?/br> 初生牛犢不怕虎,謝懷鈺滿不在乎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他咧開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充滿惡意地說:“既然你那么關心宋彧的死活,就去給他殉葬唄——皇后娘娘?!?/br> 這話說得難聽,再怎么好脾氣的人也該動怒了吧?謝懷鈺抱起雙臂,得意洋洋地等著溫久發作。 然而溫久并不生氣。 “謝小公子慎言?!?/br> 對方只是個半大的少年,跟孩子自然是沒什么好計較的,謝懷鈺怎么貶損她都無所謂,但身處深宮,有些話說得,有些話只能爛在肚子里。 “宋彧畢竟是大朝名義上的皇帝,方才的話謝小公子以后莫說為好?!?/br> “你!” 本想撕開她故作清高的面具,沒想到反被教訓,謝懷鈺頓時氣急敗壞。 身為族中末子,父母溺愛不提,兄長們也處處讓著他,除了四哥再沒別的人敢對他說教,溫久憑什么擺出長輩的姿態教訓他? “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愛說什么就說什么,你憑什么管我?” “你能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嗎?” 溫久冷冷地反問:“謝氏滿門忠烈,你確定要因口舌之快讓家族被扣上亂臣賊子的罪名遺臭萬年嗎?” “我……” 謝懷鈺啞然。 不得不承認,溫久說的有道理。 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孩子,謝懷鈺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但又斷不可能向溫久承認自己錯了,他哼了聲,大踏步向前走,也不管溫久跟不跟得上。 明擺了是在慪氣。 溫久搖了搖頭——果然還是個孩子。 第4章 宮苑深1 謝懷鈺將溫久帶去的地方是皇后寢宮,看到“青鸞殿”幾個字時,溫久一愣:“這里……” “你不是宋彧的皇后嘛,從哪來就回哪去?!敝x懷鈺譏諷道。 四哥只讓他安頓好溫久,至于安頓在哪、具體怎么安頓,既然沒細說,自然不在他cao心的范圍。 事情辦完,他只想盡快逃離這討厭的女人,臨走前不忘語帶威脅地警告:“勸你識相些,別去礙四哥的眼?!?/br> 青鸞殿的宮人面面相覷,見謝懷鈺態度如此之惡劣,心道江山果然要易主了,這位好歹是位皇后,謝懷藺說話竟如此囂張。 他們偷偷打量著溫久,流露出可憐又鄙夷的神情。 謝小公子的態度基本代表著都督的態度——拋棄了未來皇帝,可想而知溫久的日子是不好過了。 望著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溫久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 萬般皆報應。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室內,剛邁進門檻便眼前一黑,腳下跟著踉蹌。 溫久慌忙扶住門框,努力穩住身形。 從封后大典到敵軍兵臨城下,再到九死一生以及與故人重逢,一番經歷令她身心俱疲,方才和謝懷鈺對話全靠意志力強撐。 她又彎腰劇烈咳嗽了幾聲,外面的宮女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裝聽不見,竟無一人進來詢問她的情況。 喉嚨涌上的鐵銹味趕走了幾分眩暈,溫久摸索著走到榻前,費力地坐在大紅錦被上。 身體得到片刻放松,先前壓抑著的那些情緒再次泛起波瀾。 謝懷藺回來了。 這個事實令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手指艱難地移動到腰間,層層疊疊的嫁衣之下隱藏著一個小巧的藕色荷包,她用力攥住。 即便有布料相隔,指尖傳來的尖銳觸感仍足以令她得到片刻清醒。 那個人又救了她一次,從宋彧手中。 十三歲那年,少年如灼灼烈日照耀了她的生活,而今又穿透京城的陰翳,為風雨飄搖的山河帶來新的曙光。 謝懷藺耀耀如昨,她卻被黑暗侵蝕太久,已經失去站在太陽下的資格了。 燭火跳躍,倒映在床帳上的殘影不斷伸長變化,拉拽著思緒回到三年前那天。 …… “溫久,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少年冒著被砍頭的風險從嶺南一路疾馳入京,溫久第一次看見他如此驚惶的一面。 哪怕家破人亡、丟了爵位,謝懷藺也沒有像這般失魂落魄過。 仿佛溺水者失去最后的稻草,又像慘遭主人拋棄的幼犬——狼狽、脆弱、不堪一擊。 “有人逼你對不對?” 少年攥緊揉皺了的和離書,那雙能輕而易舉握住沉重兵器的手此刻顫抖不已。 “別怕,告訴我,是哪個混賬逼你……” “沒有人逼我?!睖鼐玫暣驍?,“我也沒有任何迫不得已的苦衷?!?/br> 她頓了頓:“與你和離是出于我自身的意志?!?/br> “為什么……” 謝懷藺仍不相信,只當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他神色焦急,聲線顫抖,近乎卑微道:“久久,我不會讓你等太長時間的,給我兩年、不,一年,只要一年我就能蕩平嶺南賊寇……” “謝懷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