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體弱多病 第2節
“陛下召臣女進宮所為何事?” 柔軟一觸即離,掌心瞬間空落。 宋彧也不惱:“朕讓禮部擬了幾個吉日,你看看喜歡哪個,我們在過年前把婚事辦了?!?/br> 相比溫久刻意營造出的生疏,宋彧表現得十分親昵,好像兩人真的是一對正在談婚論嫁的恩愛情人。 他拿起桌上的手爐遞給溫久,可是后者依舊無動于衷。 溫久斂了斂眸,長長的眼睫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是不是有些趕了?年關將至,要籌備的事情本就繁多……” “久久?!?/br> 宋彧打斷她,嘴角再度上揚,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我已經等了三年了?!?/br> 他嘴唇很紅,加之男生女相,這一笑狐貍眼微瞇,充滿誘人沉淪的魅惑。 看在溫久眼里卻與惡鬼無異。 殷紅的唇色像沾了血般,唇角向兩邊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宛如—— 披著美人皮的野獸。 而且是只隨時會撲上來、咬斷她咽喉的野獸。 “老師若還在世,想必也不放心你一個人的?!?/br> 男人保持著微笑,不由分說地將精致的手爐塞進溫久懷里:“早一點完婚你才能順理成章地待在朕身邊,朕也能更好地照顧你?!?/br> “……” 宋彧口中的“老師”是溫久已逝的祖父——溫柏,溫太傅。 溫氏是京城百年望族之一,又是一眾勛貴當中自成清流的書香門第。而溫太傅作為三朝元老,先帝少時曾任太子太傅,后又被先帝委以教導皇子們的重任,加之門生眾多,可以說朝中半數以上的官員都師出其下,是以威望極高,備受讀書人愛戴。 溫久自幼養在祖父膝下,祖孫倆感情深厚,此刻宋彧搬出溫太傅,也是料定她不會拒絕亡者的遺愿。 宋彧初即位時就指定要她當自己的皇后,當初溫久以自己要給祖父守孝為由推拒,宋彧便答應延遲婚期。 本想拖延時間等宋彧改變心意,可他無視群臣的反對聲浪,堅持要迎娶溫久為后,真真等了三年。 如今三年孝期已滿,溫久知道已經無法扭轉他的想法了,只能接受既定的結局。 手爐傳出源源不斷的熱度,刺得掌心生疼,溫久狀似不經意地一問:“既然要成婚,總該有個長輩——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時候讓長公主和臣女的二叔回京?” “久久這是在和朕談條件?” 宋彧挑了挑眉,不等她回答便接著往下說:“不必擔心,等塵埃落定朕自會親迎長公主和溫二叔回京的?!?/br> “……臣女明白了?!?/br> 見她松口,野獸收起獠牙,方才一瞬間迸發出的危險氣息也隨之消失殆盡。 “真乖?!?/br> 少女乖順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惜,宋彧忍不住伸手攏了攏她微亂的額發。 溫久胃里頓時一陣翻騰,努力克制著想躲開的沖動。 “聽聞早朝時陛下將陳侍郎革職,臣女斗膽問一句——” 趁他此刻心情好,溫久說出這次進宮的主要目的:“不知陳侍郎犯了什么錯?” “你說陳寅啊?!彼螐碱^皺起。 想到今早他讓禮部尚書呈交封后大典的吉日時,陳寅那廝跳出來指責他“君奪臣妻”“罔顧倫?!?,宋彧面色一沉,眼底陰翳越發濃重。 “身為臣子只管執行命令,他卻目無君主、質疑起朕的決定,朕不過是給他點教訓?!?/br> 看樣子并不打算取陳寅性命。 溫久悄悄松了口氣,心里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陳寅是祖父的得意門生,為官公正清廉,于公于私溫久都不希望他出事。 “恕臣女僭越,如今西北戰事吃緊,陛下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和臣子置氣……” “朕心里有數,”宋彧語氣間染上煩躁,“倘若人人都像他那樣當眾忤逆朕的決定,那朕這個皇帝還當不當了?” 近來北方連失三郡,郢軍長驅南下,大有一舉攻入京城的氣勢,整個京城人心惶惶。加之宋彧登基以來手段狠厲,官吏積怨已久,朝局也是動蕩不安。 溫久知道繼續勸說也是徒勞無功——宋彧針對陳寅也不光是發泄脾氣,更是在殺雞儆猴,給自己立威。 “比起這個,久久,”宋彧將溫久拉到桌前,按著她的肩膀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指著攤開的宣紙道,“選個喜歡的日子吧?!?/br> 溫久剛要開口,余光落在左手邊散亂堆疊的幾本奏疏上,大概是她進來之前宋彧正在批閱的。 她閱讀速度向來很快,盡管那些折子上的字跡千差萬別各有特色,內容冗長繁多,溫久依然準確無誤地捕捉到幾個關鍵字眼: 召、謝都督、回京。 呼吸一窒。 這東西大喇喇地擺在桌上,是宋彧在試探她嗎? 溫久迅速收回目光。 身后之人一言不發,大概在觀察她的反應,如毒蛇一般的視線令人渾身發冷,溫久只覺如芒在背。 “就初十吧?!?/br> 她隨手指了個日子,仿佛從始至終看的都是禮部呈上來的文書。 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緊接著,宋彧俯下身,雙手撐在桌面上,以背后擁抱的姿勢將她圈進自己的領地。 那股反胃的感覺又涌了上來,溫久竭力遏制住顫抖的沖動。 “久久?!?/br> 野獸噴灑在她脖頸的氣息和接下來的話語一樣陰冷。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緊張時耳朵會變得很紅?” “……” “慕之在嶺南的三年剿匪無數,先是鎮壓當地叛亂,又成功擊潰了???,世人皆稱贊謝都督是戰無不勝的戰神,朕的名聲和他相比著實差遠了呢?!?/br> 宋彧把玩著少女垂落耳側的青絲,聽上去在調侃自己,可聲音卻辨不出喜怒:“那幫老家伙紛紛上疏要求朕召慕之回京,說是只有他擔任主帥才能退敵。久久——” 他話鋒突兀一轉,似笑非笑地望著溫久:“你覺得呢?要他回來么?” 有段時日沒聽見這個名字了,溫久心臟猛地縮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感覺有些喘不上氣。 慕之……謝懷藺。 那個曾經是她的丈夫、卻連新婚之夜都來不及度過就遠赴邊疆的少年。 而她三年前用一紙和離書親手結束了這段短暫的婚姻。 宋彧維持著曖昧的姿勢,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溫久知道他想聽什么,來之前孫嬤嬤也苦口婆心地勸她服軟,但想到當下的局勢…… 她閉了閉眼,再度開口時已恢復冷靜。 “謝都督驍勇善戰,又有和郢軍交戰的豐富經驗,臣女認為他確實是主帥的最佳人選?!?/br> 纏繞發絲的手指驟然彎曲,溫久被他扯得頭皮生疼。 “郢軍來勢洶洶,攻入京城只是時間問題,”她語速飛快,“屆時百姓們要遭殃,你的皇位也保不住……” 暗無天日的三年里,她早已學會如何安撫面前這個瘋子,須臾之間便思索好了話術。 然而她低估了瘋子喪心病狂的程度。 “那又如何?” “什么?” “郢軍攻不攻京城、百姓遭不遭殃,這些干我何事?” 宋彧輕輕撫摸著被他拽疼的地方,語氣溫柔得詭異:“我只關心你我能不能順利完婚呀?!?/br> 第2章 山河破2 婚期最終還是定在了溫久隨手一指的日子,臘月初十。 前線戰事告緊,形式越來越嚴峻,封后大典的籌備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宋彧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只在乎這一件事,即便國之將亡也未能動搖他的決心。 宋彧是真的瘋魔了。 早知會造成今天的局面,當初說什么也要阻止祖父收他為學生。 記憶里的少年溫和謙遜,和如今的暴君判若兩人,溫久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站在祖父身后,眉梢微耷,笑容羞澀靦腆,或許就是因為那副良善模樣實在過于人畜無害了,她才會一時心軟,引狼入室。 溫久撫摸著信紙上熟悉的字跡,墨水隨時間的流逝早已變得干硬。 祖父,原來我們都看走了眼。 “果然在這?!?/br> 孫嬤嬤端著藥走進書房,絲毫不意外溫久會出現在這里——這孩子打小一遇到煩心事就喜歡往書庫跑,自從三年前溫太傅去世、溫大公子失蹤,溫久跑書庫的次數更勤了,有時一待就是一整天。 溫久先將信件小心翼翼地收起,然后才端起藥碗小口小口地抿著,速度雖慢,眉頭卻皺都不帶皺一下。 換做別家小姐早就撒嬌耍賴不肯喝了,而病弱如溫久早已習慣了忍常人不能忍之苦,此刻端著藥碗的姿態從容優雅,不像喝藥,倒像在品一盅甜湯。 孫嬤嬤滿意地看她把藥喝盡,見溫久扶額,便知她頭疼又犯了,于是挽起袖子開始幫她按摩頭部。 “聽說郢軍已經渡江南下,城里好多人都開始收拾包袱準備跑路?!?/br> 手上忙活,孫嬤嬤嘴上也沒閑著:“您說陛下到底怎么想的???要是郢人真的攻打入京,光憑禁軍守得住城嗎?” 溫久寬慰道:“郢人驍勇,但我朝禁軍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萬眾一心,京城又豈是說攻就能攻下的?” “唉,”孫嬤嬤嘆了口氣,“這個年恐怕難熬嘍?!?/br> 其實溫久也明白,自己的話并不具有說服力。 一來大隊人馬都調往前線,導致后方守備空虛,光憑剩下的三萬禁軍首先在數量上就不占優勢;二來……苛政之下百姓怨聲載道,人心不齊,退敵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