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費
一日,孟亦暢放學正收拾書包,陳澄走了過來。 孟亦暢向來都習慣等所有學生乃至老師都走光了,自己再慢慢走,她不喜歡走在人群中的感覺,這讓她感覺不自在。 此刻教室里沒有人,陳澄卻還是壓了壓聲音:“你還在余老師那補課嗎?” 孟亦暢心跳漏了一拍,繼續將手上的卷子往書包塞:“嗯,你不是也在補?!?/br> 陳澄癟癟嘴:“你到底缺了多少知識點???我才不像你,我一周就補完了?!?/br> 孟亦暢抬起頭,像是有點沒明白,她一直以為自己單數日子補課,而陳澄是在雙數日子補課。 原來陳澄早就沒有補課了? “你家挺有錢啊,能讓你這么一直補下去?!标惓沃挥X得看孟亦暢更不順眼了,嘲諷道:“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們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但是腦瓜傻了吧唧的人了,要是真學不會就別學了,整天占用余老師的休息時間,他每天在學校課很多的!” 馬威下完,她甩手就走了。 孟亦暢曾在路過辦公室時,聽到過班主任和其他老師閑聊提起,陳澄和自己一樣是單親家庭,不算富裕。 所以無論是之前還是這次,面對陳澄的敵意,她都沒有真的生氣。相反,她還幻想過如果自己能和陳澄一樣優秀,無論哪門哪科都排名領先、毫無短板,那該有多好??! 她mama就可以在同事們炫耀兒女成績時抬起頭來了。 只是孟亦暢這次在對方的陰陽怪氣里捕捉到了一件事,她愣在原地,仿佛在解試卷最后那道大題般,謹慎又緩慢。 不知過了多久,最后她終于想清楚了—— 余老師給陳澄補課是收了補課費的。 那她呢? 孟亦暢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物理試卷,經過這段時間的補課,她成績提高了不少,紅色的分數寫在白色紙張上,像是血染床單。 又像是手腕上細細的勒痕。 余老師曾經的話在耳邊回響:“不用,在職教師不允許私下收費上課,你別害我啊?!?/br> 他在說謊嗎? 還是說,如今她是在用身體繳課費? 直到嘴邊傳來血腥味,孟亦暢才發現自己咬破了嘴唇,她渾身發抖,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傷心。 “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余老師,才會在補課結束后……做那些事,我是自愿的?!?/br> 孟亦暢反復在內心念著這句話。 她絕不能接受余老師用“課費”這兩個字,去抵消與自己共度的那些分分秒秒。 原來她遲遲沒能找到那個定義,余老師早已在一切的最初就已經幫她找好了? 這樣的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孟亦暢死死的掐死在腦海里。 余老師怎么會騙她呢!多少次中午放學后,他為了給遲鈍的自己講題,錯過食堂午飯的飯點,只好去路邊買燒餅墊肚子,還不忘給孟亦暢也捎一個,他給自己買的梅干菜、給她買的豬rou餡,說她正在長身體,要多吃rou,她每次想給錢,余老師都不要。 余老師對她能有什么所圖呢?她只是一個連身材都發育的比同齡人遲緩、腦子還有點笨的普通女生而已。 要說有所圖,也應該是她才對。 那些物理海洋浩瀚的知識,她想要余老師帶她去看。 余老師住處那每天都有孩童玩耍的院子、窄窄的樓梯、干凈的房屋、電視上溫馨的全家福,那些家的感覺,她想要體會更多。 她沒有被強jian、她不是在賣身。 她從來沒有想要逃走,這就是證據,不是嗎?每一次補課都是她自己主動、按時到的。 她喜歡余老師,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她也會感到快樂,雖然不能每次都感到快樂,但那一定是因為她不夠熟練而已。 孟亦暢對自己說的這些話,像是漂亮的彩色膠袋,將破碎的玻璃包裹在一起,叫人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也不覺得扎手。 她背上書包就往余老師家走去。 盡管今天是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