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寵 第58節
“至少不是權衡利弊。靳先生,這世上一定會有一個人是最好的,可最好,不代表最適合,而喜歡,看得也不是這些?!?/br> 哪怕一萬次地告訴自己,他和自己,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望著兩人之間深深的鴻溝,她卻仍會不切實際地幻想他能夠明白。 可幻想,又何嘗不是對他還抱有期待? 這不應該,她不該再奢望什么了。 宋荔晚垂下眼睛,再抬起時,琥珀色的瞳中,滿眸迷蒙霧色散盡,只留下冷若冰霜的清醒平靜:“靳長殊,咱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再不放手,我就只能報警了?!?/br> 靳長殊看她一眼,在她警覺地注視下,不但沒有松開她的手,反倒冰白指尖順著她的耳骨向下,輕輕滑動到了她的耳垂。 他的指尖冰冷,同他這個人一樣,都是無法溫暖的。這樣敏感的地方被他觸碰,宋荔晚無法克制地輕輕一顫。 “別動?!彼f,“我不想傷到你?!?/br> 宋荔晚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我真的會報警……” 話音未落,耳邊便是微微的一下刺痛,冰冷的金屬,緩慢地破開嫩rou,輕車熟路地沿著原本的耳眼,沒入深處。 靳長殊溫柔地垂下眼睛,端詳著她耳邊,那一小顆翡翠的墜子,垂在她雪白的頸子邊,珠圓玉潤,雪潤瑩光。 “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是對的?!?/br> 他優雅不迫地放開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鬢發,仿若正人君子般,昳麗端肅地淡淡一笑。 “但我想,我在你這里,應該有所優待?!?/br> 作者有話說: 靳二:明白,老婆想讓我撕旗袍了【誤 ? 第44章 44 車子一騎絕塵, 在夜幕中只有尾燈亮起一點紅光,流星似稍縱即逝, 便再也看不見蹤影。 宋荔晚還站在那里怔怔出神, 許久,身后的桑梏忍無可忍地推開窗來,喊她說:“還不進來!就他那車速, 你再看下去,他都能繞地球一圈回來了!” 宋荔晚收回視線:“來了?!?/br> 卻又悄悄摸了摸耳垂。 耳垂guntang,仿佛剛剛體會到的肌膚冷意, 都化作了烈火, 席卷過來,燒得人有些坐立難安。 夜色深深, 可宋荔晚路過鏡前時, 分明看到自己自耳垂開始,一路蔓延至頸中的紅,鏡中人神不守舍, 眸含春波, 分明撩人勾魄。 下次不戴這幅耳墜了, 怎么這樣容易就掉了? 宋荔晚半羞半惱,解衣時想到,今日的旗袍, 在他手下, 倒還是難得的完好無損。 這么一想就走了神,似乎又回憶起, 被他按在車上時, 背脊緊緊貼在冰冷的金屬上, 身前卻是他, 明明也該是高不可攀、冷峻孤傲的,卻又對上她時,永遠有難以言說的熱度。 臉燒得更紅,似是晚霞斜落,泄露曖昧心事。 宋荔晚隨手將鏡子撥到一旁,有些自欺欺人地,將自己沒入了浴缸的水中。 - 故人久別重逢,有一點感慨也是應該,只是很快,宋荔晚就沒有這樣悠閑的時候。 資金到位,整個劇組都是賀礪用慣了的,從美國一路帶了回來,只等選好女主就能開拍。 偏偏女主這個最要緊的人選,卻卡了殼。 劇本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創作,一直是以孔如琢為靈感繆斯量身定做,以孔如琢和賀礪的關系,沒人會懷疑,孔如琢會拒絕這個角色。 可現在現實就是,孔如琢沒時間。 賀礪倒也不生氣,還和宋荔晚解釋說:“她最近情場不順,哪有心情拍電影?” “為了她把檔期往后排也可以,我們可以先拍別人的戲份?!?/br> 賀礪被她說動了,卻又有些為難:“只是現在,我也聯系不上她。她上次露面還是在新西蘭深潛,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br> 宋荔晚從來是個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性格,既然有了最好的人選,不努力爭取一下,總覺得少點什么。 賀礪將孔如琢的一應聯系方式都給了她,宋荔晚挨個試過去,總算打通了孔如琢經紀人的電話。 經紀人聽了宋荔晚的自我介紹之后,態度倒是很熱情:“我之前就和她說了,賀導這部片子,她不演以后一定要后悔的。她當時看了劇本也說,一定要演??涩F在這小姑奶奶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孔小姐最近是遇到了什么難處嗎?” “難處倒也不是多難……”經紀人大概是為了讓宋荔晚幫著在賀礪面前解釋一下,免得賀導對孔如琢印象不好,影影綽綽地和宋荔晚說,“她最近被位大人物纏上了,兩個人你追我跑的,我也搞不清楚現在跑到哪去了?!?/br>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能讓這位從來桀驁不馴,又家世顯赫的豪門影后也這樣避之不及。 宋荔晚有些無奈,倒是賀礪,還是樂呵呵的:“拍電影就是這樣,就算之前計劃的再好,可不如意事,總是十之八九。能請來小孔是很好,可是實在不行,按你說的,海選替電影造勢,也不是不行嘛?!?/br> 連導演都這樣說了,宋荔晚也不再堅持:“那我這就去安排,讓他們把之前準備好的海選方案報上來,再和媒體那邊聯系,討論一下如何合作宣傳?!?/br> 方案是早就準備好的,和媒體的合作也早有成例,一切都按部就班,宋荔晚卻始終覺得有些失落。 這是她出品的第一部 電影,實在是太想要完美無缺,女主演有這樣好的人選,卻又要另尋出路,實在令人如鯁在喉。 可過了幾天,孔如琢的經紀人忽然又主動聯系她說:“宋小姐,不知道上次那個角色,你們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宋荔晚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有些驚喜,卻還是維持住淡然的語調:“除了孔小姐,哪里能輕易尋來新的?” “那不就巧了?!苯浖o人笑道,“如琢為了這部電影,特意回國了,謝天謝地你們還沒選到人,不然小姑奶奶又要和我鬧了?!?/br> 峰回路轉得太突然,宋荔晚簡直懷疑起,難道是上天眷顧她? 簽約的時候,孔如琢沒有露面,只來了她的經紀人,態度極好,對著賀礪,簡直像是對待親爺爺一樣呵護備至,等見到宋荔晚,更是熱情洋溢,夸得天上有地下沒。 弄得宋荔晚忍不住懷疑,難道是經紀人有什么把柄在賀礪手上,她是狐假虎威,才有這樣的待遇? 只是約都簽了,宋荔晚并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又因為還要跑劇組別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待,留經紀人和賀礪寒暄,自己先出來了。 夏季來得已經很深了,日光燦烈,及至傍晚時分,城市熱島效應翻涌著云蒸霞蔚,熱意襲人,推開門時,熱浪guntang,包裹住肌膚,幾乎令人生出寸步難行的錯覺。 門前停著輛車,不知等了多久,見到她出來,車門打開,露出靳長殊那張冰冷雍容的面孔。 這樣的天氣,連宋荔晚行走時都難免出了一層薄汗,可他仍舊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白色襯衫包裹下,袖口處露出一截蒼白肌膚,腕骨清雋,淡青色的血管沿著手臂延伸,整個人都似乎透著森然的冷意,玉骨冰肌,自清涼無汗。 宋荔晚腳步一頓,靳長殊已經邀請她說:“有這個榮幸,能送你一程嗎?” 他一說這個,宋荔晚就想起那天,她打車無門,只能徒步走了一條街的悲慘經歷。 人不能在一個地方重復跌倒兩次。 宋荔晚干脆地上了車,車中冷氣吞吐,將盛夏的酷暑都攔在了外面,宋荔晚下意識舒了口氣,問靳長殊:“你是專程來接我的?” “如果我說是呢?” 宋荔晚聞言,掏出手機。 “?!币宦曒p響。 靳長殊垂眸,看到自己手機賬戶上顯示,宋荔晚給他轉了一百塊錢。 “車費?!币慌运卫笸斫忉屨f,“我記得打車只要六十塊錢,靳先生的車好,油耗也高,所以我多轉了四十塊錢,湊個整?!?/br> 倒是第一次,有人給他轉賬。 還只轉了一百元。 靳長殊側眸看她一眼,她眉眼含笑,嫩生生的桃花眼眸滟光流轉,一襲淡色的交領輕紗衫子處,露出頸下幾寸柔軟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鬢發垂下,襯得她越發出塵絕艷,此刻也正歪了頭看他,小狐貍似的俏麗狡黠。 靳長殊也笑,偏冷的音質里,摻上三分淡淡的笑意,就顯得格外蠱惑:“宋小姐出手這樣大方,除了司機,我還能勝任許多……職務?!?/br> 他的語調繾綣,便引人想入非非。 宋荔晚卻并不接他的話:“靳先生還是有話直說吧,這一百塊的路程,不剩多少了?!?/br> 其實還有很多,正是下班時間,連高架橋上都排起了長隊。向遠處望去,路燈已經一盞盞漸次亮起,排列如珠串般,延伸至蝦紅群青的地平線盡頭。 他在一旁,離她不遠不近,姜黃色的光落下一捧,勾勒出他筆挺鋒利的五官線條,他這個人,不笑的時候實在有些冷得過分了,哪怕再英俊,可骨子里也透著不好接近的味道。 “順利簽下孔如琢了?” “是,你怎么知道?”宋荔晚頓了頓,斟酌地審視他的神情,片刻,得出結論,“是你促成的這件事?” 他微微一笑:“舉手之勞?!?/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宋荔晚卻好奇起來:“你是怎么說服的孔小姐?她不是最近正忙著處理私事嗎?” “做事要對癥下藥,你只知道她忙于私事,就沒有問過,她的私事是什么?” 宋荔晚下意識反駁:“你都說了是私事,我怎么好刨根問底……” “荔晚?!彼驍嗨f,“我教過你,若是真想達成一件事,就不要找任何的借口,那不過是未盡全力者的托詞罷了?!?/br> 過去,他也常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大多是在教授她課業的時候。 宋荔晚一瞬間有些失神,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她是一無所有的孤女,他卻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偏偏放下一切公事,陪著她,一點點地學著課本上那些無聊艱澀的內容。 那時他也是這樣喚她,叫她“荔晚”,或者“我的荔晚”。 而如今,他們之間,也只有“靳先生”和“宋小姐”這樣的稱呼。 而他們,也只能是靳先生和宋小姐。 宋荔晚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道:“是我失言了?!?/br> 靳長殊鈷色眼睛直視著她,語調平淡,可說的話卻不留情面:“我知道賀導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但不代表你也能向他學習。他已經功成名就,并不在意提攜后輩,哪怕一部電影失手,也不會影響他的江湖地位??赡悴煌?,這是你出品的第一部 電影,你必定要讓它萬無一失?!?/br> 宋荔晚被他說得有些抬不起頭來,自己也暗暗提醒自己。 明明知道,想要的東西必須全力以赴去爭取,可自以為有了倚靠,又因為一切事情都很順利,就只是表面地做了努力。 若不是靳長殊點醒她,她還不知道要這樣飄飄然多久。 “我……我知道了?!彼卫笸泶瓜卵劬?,虛心受教,“多謝靳先生提點?!?/br> 他眉心聚起一點紋路,卻又松開,只是淡淡道:“商場如戰場,宋小姐若真想做出一番事業,實在是要警醒一點?!?/br> 商場上,能得靳先生提點,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宋荔晚卻沒來由地心底一動,問他說:“你當初,也犯過同樣的錯誤嗎?” 當初他徒然失去父母,孤立無援間,執掌整個靳氏,無人助他,全賴他一人踽踽獨行,又是否也曾如她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這問題令車中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