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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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大可好好休息,其他的讓無花費心謀劃便是?!?/br> 這話傅回鶴說得毫無包袱,舒舒服服往茶盞里面一窩,甚至還悠閑地吐了一個泡泡上浮出水面,破裂開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 是夜 客??头績然璋狄黄?,桌上的茶盞微微一動,從里面爬出來一個巴掌大的小人。 傅回鶴手中捏著煙斗,靈霧蒸騰,身上的水珠盡數脫離開來。 夏日風熱,月光透過支開一條縫隙的窗戶投入房間內,在傅回鶴臉上映出一片奇異而神秘的投影。 他偏頭抽了一口煙,吐出的靈霧在桌面與床榻中緩緩勾勒出一道煙橋,自桌面走到床榻之上沉睡的花滿樓身邊。 花滿樓仰躺在枕間,雙手交疊置于身前壓在被子上,氣息平穩悠長,早在半個時辰前便已經睡熟了。 傅回鶴徑直走向花滿樓的左手處,輕輕撩開花滿樓的袖子,看著那瞬間意識到什么支棱起來的小芽,眸子瞇起,視線探究而危險。 他倒要看看,這種子發出來的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那蓮花小芽探出種子不過才小拇指長的一截,此時正微微弓著身子提防傅回鶴。 電光火石間,傅回鶴猛然出手攥住了細長條的小芽,用力一捏。 “嘶——” 傅回鶴感覺脖子驟然一痛,咽下痛呼聲看了眼仍舊熟睡的花滿樓,傅回鶴訕訕放開了攥著小芽的手。 小芽看上去有些蔫吧,軟趴趴地伏下身子。 傅回鶴是聽不到其他種子說話,但這是他的種子,沒道理他自己聽不到自己說話吧? 這么想著,傅回鶴壓低聲音道:“會說話么?吱一聲?!?/br> 小芽動了動尖尖的頂端,有氣無力。 主意識是不是瘋了?二半夜的不睡覺自己折騰自己。 傅回鶴皺眉,伸手捏了小芽貼著花滿樓手背的芽尖尖,皺眉忍受額側傳來的有些奇怪的共感,將軟趴趴的小芽扶正成一豎溜。 “他現在睡著,你撒什么嬌?” “站直!我們不是離斷齋后院里拿嬌的小崽子,我們是蓮花,應該克制,矜持一些,知道嗎?” “不要每天黏黏糊糊地貼在契約者的手背上,看著像什么樣子?” 小芽一個用力從傅回鶴手指間抽出尖尖,再度貼到花滿樓手背上,尖尖還翹了翹。 傅回鶴頓時氣結,伸出手就要去揪小芽,帶著哪怕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的架勢。 結果手才伸到半路,就被溫熱的大手包在手心里,眨眼間傅回鶴便被放在了花滿樓枕頭邊。 因著睡意朦朧的緣故,被動靜驚醒的花滿樓聲音有些低?。骸啊趺戳??” 傅回鶴的嘴巴囁嚅了兩下,沒好意思說他在給蓮花小芽立規矩,只含含糊糊道:“沒什么?!?/br>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被M樓順手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把被子角蓋在傅回鶴身上,再度沉入夢鄉。 傅回鶴不甘心地看了眼小芽,但在耳邊花滿樓的平穩呼吸催眠下也漸起睡意,艱難支撐了一會兒再度閉上了眼睛。 …… 翌日。 花滿樓醒來,抬手摸到睡在枕頭邊的巴掌小人,原本因為在夢境中看到情景而皺著的眉頭漸漸松緩下來。 少有的,花滿樓在醒來后沒有下床穿衣梳洗,而是攏著被子半靠在床榻間,手指覆上腕間的種子,低頭沉思。 若他之前猜測的不錯……那在夢中看到的那個嬰兒…… 自從種子發芽的那一晚起,花滿樓偶爾在睡夢中會去到一處庭院里。 那庭院古樸大氣,雖沒有過多的雕欄玉砌,但卻有一種祥和舒緩的氣息,院子里開著姹紫嫣紅的花朵,微風吹拂,偶爾吹開窗戶露出里面搖籃里沉睡著的 嬰孩。 但是花滿樓幾次靠近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攔在外,看不真切嬰孩的模樣。 “怎么這么早就醒了?”傅回鶴打了個哈欠,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見花滿樓正撫摸著種子一臉的若有所思,當即有些心虛道,“在想什么呢?” 花滿樓笑了笑,面露幾分疑惑,道:“其他的種子我都能聽到說話的聲音,為何我的種子已經發了芽,我卻聽不到它同我說話?” 傅回鶴:“……” 那芽當然不會說話,正主每天在你面前晃呢。 心里嘀咕了一句“我這不是天天都在和你說話”,傅回鶴面上卻是鎮定自若道:“誰知道?可能是朵啞巴花吧?!?/br> 第29章 發表 無爭山莊的蓮花宴當日, 太原城內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翻了不少,絕大多數面上都帶著和樂融融的笑。 只有楚留香一行,想到手中的證據與今日要做的事, 心中著實沉沉墜著,難以開懷。 “唉,老臭蟲,那不是花兄和傅先生?”胡鐵花眼尖, 尋到了人群里才走進來的兩人, 扯了兩下楚留香。 說完胡鐵花這才反應過來,他對著花滿樓能自然無比的稱兄道弟,但是對上那位發色霜白的傅先生,總是下意識的帶著些許忌憚。 不過要真細想起來,如此發色卻又面如弱冠青年, 再加上江湖上眾人推崇尊敬的妙僧無花對其如此客氣, 保不齊是哪里冒出來的活了不少歲數功法奇特的老前輩。 胡鐵花能想到的事, 楚留香自然能想到更多, 不過在眼下這樣風雨欲來的宴會上碰見朋友, 總是一件十分值得愉悅的事。 他眨了眨眼,忽然轉頭看向端坐在側的無花:“無花大師與傅先生相熟,何不邀請花兄與傅先生過來一同?” 無花神色冷靜道:“比起我,他們應當會更愿意應楚兄相邀才是?!?/br> 楚留香于是笑了兩聲,也不問無花何出此言, 大大方方地一合紙扇,先是低聲安撫了兩句坐在另一側紗帽遮面的女子,而后徑直朝著花滿樓與傅回鶴的方向走去。 …… 傅回鶴難得沒有遮蔽身形, 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在花滿樓的身邊, 偶爾在人多的時候還會伸手撥一撥擠過來的人。 傅回鶴最是討厭人多喧鬧之地, 這蓮花宴本來就讓他不爽,這會兒身邊來來去去的全是江湖人,耳邊一時間嗡嗡嘈嘈地擠作一團。 花滿樓察覺到他身邊的氣勢越來越緊繃,壓低聲音好笑道:“都說了今日賓客定然許多,不若尋個角落縮小到我袖子里來?” 傅回鶴抿著唇,低聲道:“我同你一起?!?/br> 頓了頓,傅回鶴又道:“我想見一見菟絲子?!?/br> 花滿樓了然,便不再勸他。 傅回鶴看了眼靜靜趴伏在花滿樓手腕間的蓮花小芽,目光幽微。 這無爭山莊的蓮花宴中用作裝扮的盡數是白花金蕊的白蓮花,傅回鶴不覺得這是一種巧合。 然而他的種子在此之前從未發芽開花,哪怕離斷齋內有種子能察覺出原本池子里的那顆死種是蓮花種子,也絕不應該知道他開花之后的模樣。 菟絲子未免知道的過于多了些。 “花兄!傅先生!”楚留香穿過賓客,還未至花滿樓身側,花滿樓就已經面帶微笑轉過身來。 “楚兄?!被M樓笑道,“多日不見,楚兄身上的郁金香氣倒是有些淡了?!?/br> 郁金是一種十分有韻味的香粉,李白曾有詩云“蘭陵美酒郁金香,玉婉盛來琥珀光”,足以見得郁金香氣的絳渺而富有詩意。 楚留香的鼻子不能同常人一般正常嗅聞,為了避免一些尷尬,他的身上常年帶著裝有郁金香粉的香囊,倒也平添了幾分風流飄逸,應了那句處處留香。 楚留香無奈道:“這幾日連日奔波,我確實許久未曾回去船上了。此番事了,我定然要回去船上在海面曬個三天兩夜的太陽月亮才是?!?/br> 花滿樓聽出楚留香話中的含義,會意一笑:“楚兄所言之事我知之幾分,楚兄今日若有驅使,但說便是?!?/br> 楚留香的相貌雖然平平,但那雙眼卻十分靈動狡黠,周身的氣質也是常人難以模仿的溫和瀟灑,笑起來的時候實在是充滿了男性魅力,惹來不少向這邊偷看的江湖女俠不由驚呼出聲。 花滿樓的耳力絕佳,臉上笑意更甚。 楚留香輕咳一聲,抬手摸了摸鼻子。 正在這時,前面傳來一陣sao動,花滿樓耳尖 一動。 無爭山莊雖是世家,卻更多是武林做派,沒有那些書生門第對女子的束縛講究,更何況今日宴會賓客皆是江湖眾人,更沒有什么大的規矩。 少莊主原隨云攜未婚妻子款款而出。 男子斯文優雅,氣度斐然,面上掛著的笑容溫柔而親切,端得是世家少主的優雅從容,彬彬有禮。 女子楚腰蠐領,綽約多姿,正是豆蔻灼灼的年紀,一路走來若分花拂柳,姿態氣度落落大方,消息不靈通的賓客見了只猜是哪家出來的大家閨秀,哪里有半分眾人設想中江湖孤女的膽小瑟縮。 兩人不偏不倚朝著這邊走來,楚留香與花滿樓不約而同停下了對話。 傅回鶴的視線落在原隨云身邊的少女身上,片刻后,又看了眼原隨云,而后掩去眸中了然,抬手偏頭咬住煙桿吸了一口,緩緩呼出一片裊裊輕煙。 “表兄遠道而來,實在讓我心生歡喜?!迸釉诟祷佞Q面前站定,盈盈一禮,白色的煙籠蓮花長裙微微蕩開,墨色的發絲自腮邊拂面而落,眼波流轉不見半分輕浮之態,美麗中帶著傲然之氣。 表兄? 旁邊的幾人皆是一愣,就連原隨云面上都飛快閃過一絲錯愕。 傅回鶴半點驚訝也無,只淡淡道:“不錯,這么多年過去,傅家的規矩倒是半點沒忘?!?/br> “自是不敢忘的?!迸用嫔下冻鲚p柔的笑意,轉而對原隨云道,“公子,我與表兄多年未見,可否……” 原隨云在她的眼中看出些端倪,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拉起她的手輕拍了兩下:“既是久別重逢,阿純不若多與表兄敘舊一二,這邊有我便好?!?/br> 傅夕純的眼中閃過羞澀,抿了抿唇,這才對傅回鶴道:“表兄,請?” 傅回鶴輕碰了下花滿樓的手背,而后就真的跟在傅夕純的身后離開了。 楚留香著實是愣了一下,但此時原隨云正笑吟吟地開口敘舊,便來不及多想,順著原隨云的話將身邊的花滿樓介紹給了原隨云。 …… 傅夕純帶路離開喧鬧的宴會,穿過一條回廊,連著小道,沿著無爭山莊后山拾階而上,最終停在高處的一座亭子里。 她的面上本來一直掛著笑意,卻在轉身一抬頭,看見傅回鶴意味深長的目光后,面上的笑容逐漸淡去,最終歸于平靜。 “看來表兄已然猜到了?!?/br> 傅回鶴并不在意菟絲子的情緒轉變,而是隨意找了地方坐下,側身靠著欄桿恰好將下方宴會的場景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