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他的衣袖卻被緊緊攥住了,根本走不了,只能站在床邊,凝望那雙有些固執的眼。 床褥是大紅的,年渺是純白的,如同一片輕盈的雪花落在熱烈的紅梅間,不但沒有被艷色奪去光彩,反而被襯得更加恬然美好,讓他根本挪不開自己的目光。 不是謫仙下凡,本身就是仙。 他的衣袖還在對方手中攥著,在被一點點往回收,年渺的力氣并不大,卻讓他毫無反抗之意,順著對方漸漸俯身,忽而收力一緊,他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拽了下去,在跌落到年渺身上之前,他及時用手臂撐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壓到對方,但也僅限于沒有壓到,兩個人之間近得只能放得下一張薄紙,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體的暖意,還有甜蜜輕緩的呼吸。 他遲遲反應過來,第一次跟對方距離如此之近,近到能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眸里自己的倒影,近到有些錯亂的呼吸也糾纏在了一起,無法分開。 夜晚的漓玉澤無比安靜,燈不知道什么時候熄滅了,攏好的床帳也莫名散落下來,一半搭在了他的身上,他渾然不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心跳前所未有的快,雜亂而劇烈,隨時能從他胸腔里蹦出來。 仿佛時空靜止,他的世界只剩下那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年渺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像是沒有重量的木偶,順勢倒在了一旁,床帳完全垂落下來,隔離出小小的一方天地。 年渺已經貼進了他的懷中,輕聲問他: “今晚還走么?” 越滄海已經失去了思考,只知道順著他的話回答,開口時聲音尚且有些干澀: “不走?!?/br> 年渺安心下來,一點點蹭著,枕上了他的胳膊,滿頭發絲鋪滿了他的肩膀。 那頭白發在黑暗中也是如月光一半,雖然很淡,但也分外刺目,越滄海的目光落在上面,不由握住了其中一把。 他終于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這是天生的么?” “不是的?!蹦昝旃皂樀鼗卮鹚?, “是后來變成這樣的?!?/br> 越滄海的不由收緊一下了: “怎么變的?” 年渺沒有立刻回答,慢慢仰起臉,直到和他對視上才開口: “想你想的?!?/br> 四個字和那雙眼眸都曖昧而深情,藏著無限的眷戀,如若他們真是闊別已久的眷侶,越滄海定會為此而動容,可他知道,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并未有過前緣,也不會出現思念一個人思念到早生白發的情況。 年渺經常會說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與人開玩笑,他應該嗤之以鼻,覺得荒謬,不做理會,可不知道為什么,內心生出深深的酸楚來,甚至連眼睛也有些發酸,偏過臉望向床帳,才遏制住深處一股莫名其妙要噴薄而出的沖動。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想你?!?/br> 這一句似游霧,縹緲而虛幻,很快就散在空中再也尋不見半點蹤跡,甚至讓人懷疑有沒有出現過,但越滄海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那股沖動又在他心里撞擊著,讓他彷徨而悵然起來,愈發覺得胸腔沉悶無比,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想問年渺到底是什么意思,卻看見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變得綿長而平靜,應該是睡著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黑暗中彷徨,一晚上都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 可惡啊怎么還有這么多劇情點! 第198章 遮 寒節這日下起了迷蒙的細雨,天剛破曉,越滄海便忙碌起來,要將將一筐筐祭品移到后山緩坡上,在每座墳前擺好,要給每座墳掃墓,燒紙錢,點香,要把寒無帶掛在墓碑上。 年渺指責他這兩天沒有歸家,讓自己一個人忙碌,所以這些事都應該讓他來做,他覺得很有道理,于是順從地任其指揮。 季老太太年邁以后,就再沒有精力這么齊整地上墳了,頂多給自己的幾個長輩敬香,如今有了晚輩的幫襯,才能照顧周全。 這些事情和規矩不難,但極其瑣碎麻煩,即使越滄海偷偷做了弊,也到中午才布置完,年渺攙扶著顫顫巍巍的老人家對著整個墓群跪拜行禮,他也要跟著跪,卻被對方阻止: “好孩子,你還不是我們家的人,等以后跟阿勝成了親,這片就是你們打理了?!?/br> 年渺微微一頓,聽從了對方的話,倒不是他自恃身份,只是怕這些亡魂承受不住他一拜。 她拜完整個家族,又去拜自己的幾位長輩,便已經筋疲力竭,年渺回頭望,看見越滄海在最邊緣的一座空墳前駐足,垂落的發遮住了他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他在想什么呢?年渺想,是在回憶幼時,還是在想刻骨銘心的恨與仇,抑或在懷念,透過一座空墳眺望數千年前,一個有幾分天賦的邊緣地方的魔族少年放棄了無憂無慮的生活,滿揣著希望和憧憬前往遙遠的魔城學習晉升,卻發現自己渺小如滄海一粟,被淹沒在滾滾洪流之中。 當他第一眼見到剛從斷生崖中出來的季一粟時,他就明白為什么最開始的越滄海會穿白的,因為和對方父親一模一樣。 細雨還在纏纏綿綿落著,墳上卻不見半點濕意,黑色的寒無帶也被風吹得朝同一個方向揚起,輕飄飄的,指引歸家的路。 “讓雨落罷,沒事?!奔纠咸吞@道, “寒節哪有不下雨的?!?/br> 大概早年離家的孫子是有些天賦的,所以歸來后能cao縱云雨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