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冰盆里氤氳著濃郁的寒霧,他將奪回來的面具放入其中,便再也撐不住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扒著盆。 面具在盆中靜靜躺著,被朦朧的寒氣籠罩,幾乎什么都看不清。本來就是干凈的,放進去許久,也沒有什么變化。 是無用之物,長杪想。 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過了一會兒,他的手腕處被一道寒霧化成的刀刃割開,殷紅的血開始緩緩流淌出來。 他不緊不慢地將手擱置在冰盆中,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的血如溪水般潺潺流著,很快漫延過面具,幾乎要到盆口,傷口才愈合。 殷紅的鮮血在晶瑩剔透寒霧彌漫的盆中,仿佛是地獄之中盛開的妖冶的花,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冰藍的面具已經被血液覆蓋,再也看不到了。 流失了整整一盆的鮮血,長杪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整個人虛弱得又開始暈厥,眼前什么也看不見了。 他今天已經受了太多的傷,外面的,里面的,心上的,靈體的,還有緊繃到已經在損壞的神識,一切都在摧殘著他,鞭笞著他,讓他遍體鱗傷,再也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來。 可無論如何,他就是還留著一口氣,留著最后一口氣,怎么也不愿意倒下。 這回是真的到極限了,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還有人出現,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他的鏡子還是可以進入的。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固執地放滿了一整盆的血,趴在盆邊看著自己的鮮血慢慢滲進冰盆里,被一點點吸收。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血終于見了底,顯露出盆中躺著的那張冰藍色面具來。 冰盆已經泛著淡淡的血紅,紅色在隨著霧氣漸漸彌漫出來,最后消失在空氣之中,冰盆的血色完全化解掉,一直氤氳的寒霧也變淡了,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程度,長杪才伸手將自己的面具取出來。 依舊是冰藍而透明的,沒有受到他血的影響。 應該是洗干凈了。 他總算滿意起來,端詳片刻,確定已經被他的血洗干凈,才不緊不慢重新戴回臉上,舉著面具的手在顫抖著,幾乎要拿不住了,但還是固執地戴上了。 他的心終于踏實下來,輕松下來,拿出月宮的鑰匙,打開了大門。 月宮是他的最后一片凈土,他不允許任何污穢流入。 他比一個重病的凡人還要虛弱不堪,脆弱到一只小鳥飛來就能將他撞翻,但還是踉踉蹌蹌,堅持一步一步走到了花林,繼而全身一松,直直倒在了花林之中。 他沒有閉上眼睛,讓自己徹底沉睡過去調息,依舊睜眼望著上方,被繁茂的花冠遮蔽,看不到月光。 他的視線依舊是模糊了,在努力分辨著什么花。 大紅的,是鳳棲梧桐啊。 他微微彎起唇角,原本就散亂的思緒更加飄忽不定,隨意地游蕩著,游蕩到了百年前,游蕩到慕情湖畔,季一粟曾經為他種下的一整片鳳棲梧桐林。 他覺得眼睛又開始變潮濕了,可是眨了眨眼睛,依舊是干燥的,不知哪個才是錯覺。又或者只有在洞xue之中那滴淚,才是真正淌了出來的。 他一個已經斬斷情絲的人,是不應該有眼淚這種情感的凝結物的,然而他實在太疼了,他想季一粟也疼,那滴淚,就本能落了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已經到了花林,他便將兩把劍都放了出來,兩把劍卻沒有向往常一樣回到堂屋里,而是圍繞著他轉來轉去,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光落在他身上。 他想說自己沒事,很快就會好,可是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沒有再管。 手腕處的綠意也在泛著光,彌漫到了他的全身,很快他被三道柔和的光包圍,舒適的暖意在體內靜靜流淌著。 外傷對他來說不值一提,只是靈體還需要很久才能愈合,但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唯一讓他覺得麻煩是的,他的心還是很疼,沒有一點減輕的跡象,疼得他又想要掉眼淚了。 ———————— 太子;他為我哭了誒qaq 渺:在想亡夫,怎么了 第168章 上神 長杪睜開眼,滿目皆是繚亂的紅。 他依舊躺在花林中,白色的月光,碧瑩的草木之輝,盡數籠罩在他身上,治愈著他的創傷,身體開始舒展,靈體的傷也在緩緩愈合。 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日,那些疼痛終于消退,就連心口的疼也不知什么時候漸漸減輕,消失,讓他有種死而復生的感覺。 他的大腦尚且處于放空的冥想狀態,一時間甚至連自己是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畢竟和上神作戰,外在的傷害是其次,主要還是精神上的消耗太大,最應該休息的是神識和大腦。 等慢慢將自己從冥想的狀態中撈出來,他才坐起身,垂眼看著自己變得光潔如初的手腕,想著下一步的計劃。 調養這么久,總算是養好了傷,以他現在的狀態,應該可以去嘗試吞噬斗移,成為上神了。 依舊有溫暖的氣息籠罩在身上,長杪偏過臉,看見伏天一直立在自己身邊,將劍氣化為淡淡的光暈一直守護著他。 他向來冷漠的眉眼稍稍舒展開來,大概因為是季一粟的脊骨所鑄,伏天身上有濃郁的季一粟的氣息,見劍如人,總讓他有種季一粟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