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抱怨的聲音細如蚊蚋,陸之洵還是聽得清清楚楚,驚喜道:“怎么?難道你也姓陸?這不就巧了?” 年渺順著他的話:“我是姓鹿,但是名字真的不可以告訴你,你快還給我罷,我要趕緊回去了?!?/br> 陸之洵仍然不打算放過他:“小師妹,外面人心險惡,錯綜復雜,你不過煉氣前期,怎么一個人跑出來?太危險了,不如跟著師兄,至少師兄不會害你,還能送你回家?!?/br> 怎么這么倒霉,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年渺臉憋得緋紅,急得眼里蓄起一片水霧,映著無數花燈,晶亮如星,嘴巴緊緊抿起,一副被欺負狠了的憋屈模樣。 只是普通的面紗,他可以直接走人再買一個,但那是師兄給他買的,再小他也不想弄丟。 見他眼里真的快哭了,陸之洵才慌張起來,忙道:“好好好,不逗你了,還給你便是?!彼掌鹫凵?,抖開面紗,柔聲道,“我給你戴上?!?/br> 然而一陣帶著淡淡熏香味的風拂過,他眼睛一花,什么都看不到了,再次恢復,面前的美人已經換成一個普通年輕男子,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打量他,聲音沉穩慵懶:“來,給我戴上?!?/br> 陸之洵呆住,拿著面紗的手伸出去也不是,縮回來也不是,僵在了原地。 年渺驚喜過望,快快樂樂高喊了一聲“師兄”,便死死抓著師兄的胳膊,躲在師兄身后,只探出腦袋觀望,得意洋洋地看著陸之洵:“我只有一個師兄,你算什么師兄?!苯又鷰熜指鏍?,“他拿了我的面紗,我說了謝謝也不還給我,一直要我拿姓名跟他換,太欺負人了?!?/br> 又瞄向陸之洵,眉眼間是掩不住的春風得意,頗有揚眉吐氣之感。 季一粟道:“我知道?!彼懼?,“當街調戲小姑娘,這就是你們七星宗的作派?” 方才還含笑風流的少年郎被他這么一說,臉上現出窘迫之色,覆了一層薄紅,在飛快蔓延到耳根處,垂首作揖道:“這位師兄,在下只是見師妹可愛,忍不住同她開個玩笑,想同她結交,并無調戲之意?!?/br> 他今年也不過二十歲,被人稍微批評,便覺得難為情起來,更何況丟的是宗門的臉面。如果只有他跟師妹兩個人的話,方才的行為只是小兒女之間的情趣,然而有長輩加入,并對他的行為不認可,那就是越矩了。 他又正經向年渺作揖道歉:“如果師妹覺得受到冒犯,在下于此賠個不是。師妹還不解氣的話,明日一定登門道歉?!?/br> 年渺:“!” “登門就不必了?!奔疽凰诘?,“別來打擾?!?/br> 陸之洵雙手將面紗奉還,季一粟卻依然背著手,沒有接的意思:“登徒子碰過的,臟了,我們不要了?!?/br> 他話音還未落,陸之洵手中的面紗化為齏粉,消失不見。 季一粟不欲再同他糾纏,轉身離開,年渺像個小尾巴緊緊跟著他,走了兩步回頭后想起什么,駐足回頭,朝陸之洵“哼”了一聲,一臉得意的小模樣,又小跑趕上師兄,抓住師兄的衣袖進入喧鬧的人群中。 重新和師兄一起逛街,年渺心情大好,將那個大麻煩拋在腦后,抬頭望向師兄,想問問對方有沒有跟那位術士打起來,話語在口中滾動幾下,又咽了下去,這么短時間,應該沒有打架。 他摸摸自己的臉,失落道:“可惜東西丟了?!?/br> 季一粟道:“再買一個?!?/br> 賣面衣的攤子不少,走了幾步便發現一個,年渺挑了件邊緣綴著亮閃閃銀飾的淡紫色面紗,又撿了幾件放在儲物袋里當備用,覺得萬無一失了:“這個比那個重,應該不會再吹走了?!彼怨员硨χ鴰熜?,讓人替他戴好,并且叮囑,“這回要系緊一點?!?/br> 他說完,只覺面上一緊,臉都要被勒變形了,慘叫:“疼疼疼疼疼——” 繩子松開些許,力度正正好,他摸了摸后腦勺,發現被打了個死結。 死結就死結吧,反正誰打的誰負責解開。 季一粟目光往下移,見他兩手空空,問:“你的燈和栗子呢?” “剛才看他們投壺,人很多,我怕弄丟就收起來了?!蹦昝斓?,又想起來剛才的事,“師兄,你不是說好色之徒是登徒子嗎?今天那個七星宗的,也是登徒子嗎?” “不是狎昵之事才能稱作是好色之徒?!奔疽凰诼?,“有意接近你,搭訕你,戲弄你的男子,都離不開一個‘色’字,比如今天這個。遇到了,都要遠離。明白了么?” 年渺小小反駁:“萬一人家圖的不是色呢?” 季一粟沉默了一下:“不然還能圖什么?” 年渺也沉默了。 好像自己身上真的沒有可圖的…… “明白了,男人都是登徒子?!彼露ㄕ?,“除了師兄!”想了想又補充,“還有我自己!” 他說完,覺得考慮得太全面了,為自己的心思縝密而驕傲起來。 第4章 流星 年渺比一開始大膽不少,經常躥進人堆里看新鮮事物入了迷,回過神驚覺手里空蕩蕩的,連忙轉身四處張望,發現師兄就站在人群外,又放心地繼續到處玩。 夜色漸濃,街上人不減反增,他覺得有些累了,停在一座金碧輝煌的閣樓前,聽門口抱琵琶的歌女唱曲,聽了兩分鐘忽然笑起來,扭頭問:“師兄,你聽到她唱什么了嗎?”他自顧自念了詞,“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