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道謝?！彼?，“我說過的，桑寧寧，你以后會擁有比這還要好得多的東西?！?/br>
    她會一直向上攀爬，她的人生光輝璀璨。

    吱呀一聲，木門輕輕閉上。

    桑寧寧徹底松了口氣，抱著劍放任自己倒在了床榻上。

    握劍的手還在控制不住地顫抖，桑寧寧怎么也控制不住，最后氣惱地將新衣服墊在了掌下，用指腹輕輕捏著，才好上許多。

    有一件事，桑寧寧一直隱瞞著所有人。

    她怕怨魂。

    從小就怕。

    很怕，很怕。

    因為在小的時候，她曾看到一只巨大的怨魂依附在桑云惜身上，但當她驚叫說出這件事時，換來的只有無盡的謾罵與毒打，還有那個怨魂可怖的笑聲，與嘲弄輕蔑的眼神。

    無人信她。

    ……

    出了門，容訣臉上的笑意依舊不改。

    他語氣溫和地問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還能有什么？

    倘若還是個人——倘若她還是那個被父母庇護著的孩子，婉娘定然是要翻個白眼的。

    但她不能。

    一來，她已經不再是人。

    二來，她根本打不過面前這個修士。

    婉娘掂量了一下雙方實力，眼珠一轉，不懷好意道：“你meimei有句話沒有告訴你?！?/br>
    容訣挑起眉梢。

    “她說她不信怨魂，于是我便問她，倘若你兄長也變成了怨魂，你又當如何？”

    室內一時沉靜無聲，落針可聞。

    就在婉娘疑心對方是否聽清這句話時，她聽見對面之人輕輕笑了一聲。

    “自然是，‘不信’?！?/br>
    依照桑寧寧那倔強又認死理的性格，她只會給出這一種答案。

    “不?！?/br>
    “她說的是，‘我的哥哥不會變成怨魂’?！?/br>
    說到這句話時，婉娘仍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嘲笑。

    “多么幼稚又愚蠢的想法啊，這個世上竟然還有這樣愚鈍的人，居然心甘情愿地替他人保證……”

    容訣靜靜地看著她。

    這就是怨魂。

    丑惡，扭曲，嘲笑一切真情，對一切都擁有著最極端的惡意。

    他抬起手，婉娘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般，瞬間沒了聲音。

    容訣輕聲問：“她還說了什么？”

    即便是問話，他也絲毫沒有放松對她的挾制。

    婉娘猶如被捆綁在樹上的螞蚱，四肢掙扎著，勉強才用怨氣沖破了一絲小口，聲音都變得凄厲。

    “她、她說，‘那這個世間怕不是沒救了’?！?/br>
    容訣一怔，原本揚起的唇角放平，手指上繞起的黑氣頃刻間消散。

    婉娘疑惑的發現，面前這個強大無比的修士在這一瞬，宛如初生的嬰孩般迷茫。

    光風霽月的青年歪了歪頭，竟是向她問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婉娘：“……”

    有那么一刻，婉娘很想罵人。

    但她不敢。

    察覺到這位身上可怖的氣息，婉娘不敢冒犯，縮著頭答道：“大概、大概就是，那位小meimei覺得，您是她心中最最好的存在，所以倘若有朝一日，連您都成了怨魂，那這個世間就沒救了?！?/br>
    倘若……么？

    青藍色鱗片不知何時冒出，落在了脖頸處后方雪白的肌膚上。

    長久的靜默后，容訣笑了笑，問道：“你想要什么？”

    婉娘莫名其妙地被帶走，怨魂本就沒什么好脾氣，此刻又聽見了這直指她變成怨魂中心的話，更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怨氣。

    “我想要什么……想要……”

    婉娘斷斷續續的重復著，而后室內狂風驟然起，婉娘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我想要那些人償命，想要那些人也體驗一把我們的苦痛，我還想要——”

    “你還想要她?！?/br>
    輕柔含笑的嗓音打斷了婉娘的話。

    婉娘原本的氣勢驟然被打散，她如xiele氣的皮球般猛地轉過身，然而還不等她故技重施，就再次被牢牢地釘在了原地。

    “我不許?！?/br>
    婉娘掙扎無果，試圖辯解：“我沒做什么，只是想想，畢竟你meimei她那么干凈……”

    “想也不許?！?/br>
    怎么？

    管天管地還管起她這個怨魂來了？！

    婉娘索性破罐子破摔，順口胡扯道：“我就是想要她又如何？！她又干凈又單純又可愛，還愿意聽我說話！你又不是怨魂，自然不懂你這個meimei有多難得！”

    容訣安靜聽完，揚唇輕巧一笑。

    婉娘忽然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黑夜之中寂靜無比，唯有青年溫和的嗓音在室內回蕩，字字清晰。

    “倘若，我是呢?！?/br>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有多難得。

    第26章

    什、什么？！

    婉娘完全呆愣在原地。

    她呆呆地抬起頭, 才從那一雙血目中窺見眼前的場景。

    原先光風霽月的溫柔公子不知何時已褪去血rou，那皮囊包裹之下，唯有一具白骨留存。

    白骨之上, 以怨氣為引, 纏繞著一條虛幻法相之蛇。

    鱗片呈青藍色調，在黑夜中泛著攝人心魄的冷光。